宰執大唐！
“門下，經右拾遺張寒進諫，我大唐官員不曆州縣不擬台省。特外放一批官員出去，名列如下！”
李淵宣讀了這份詔書，很多官員都被下令外放出去了。不過仔細看了這些官員，包括了房玄齡杜如晦等等秦王府的重要謀士，說明了李淵已經開始要剪除李世民的羽翼了。太子李建成一黨同樣喜形於色，這個所謂不曆州縣不擬台省，其實也就是一個很好的借口，一旦被外放出去了誰知道是否還能夠提拔回來？有些時候外放地方為官也就是兩重意思，一重是被貶，另一種就是鍍金，這個都有可能。不過李世民這些謀士，明顯也就是要被外放下貶，不可能是去鍍金了。李建成他們終於喜形於色了，因為太子的地位徹底穩固了，意味著李淵已經確定了保住李建成的太子之位。
“這次孤王可以高枕無憂了！”李建成也都喜形於色了。
不過張寒在李淵旁邊，看到了這一幕，張寒突然感覺一陣悲哀。這個李淵臉色雖然沒有什麼，可是近在咫尺的張寒卻明顯感覺到李淵眼睛裡麵有些濕潤了。張寒知道，也許李淵心裡同樣不好受。
李淵轉頭回到後宮，剛剛到了前宮和後宮的交界地方的時候，張寒準備離開。
“你跟朕進去吧！”李淵說。
張寒看到了後宮，還是有些猶豫，按照規矩一般外臣是不能夠隨便進入後宮的。
“跟朕進來吧！”李淵再次說。
張寒這才跟著李淵走了進去，李淵來到了立政殿，這裡本來應該是皇後的寢宮。
“可惜啊，皇後看不到朕這次能夠真正的功成名就的這天，真正的成為了一國之主的這一天。”李淵說。
張寒知道這個李淵的皇後也就是所謂的竇皇後，不過這個竇皇後其實並沒有真正的當過一天皇後，甚至李淵這輩子沒有一個真正的皇後。早在十幾年之前也就去世了，那個時候李淵還沒有起兵，李淵當了皇帝之後追封為皇後，可是李淵並沒有另外重新立一個皇後。真正執掌後宮的是萬貴妃，是李淵最早的侍妾。
張寒看到了李淵這個情況，自然知道李淵和竇皇後感情肯定不淺，甚至非常深刻。當年李淵可是有了雀屏中選這個典故才娶到了竇皇後，之後竇皇後可是幾次在李淵的人生重要轉折的時候幫助了他，這才有了今天。李淵其實和後來的李世民，其實某種意義上都是一樣的，那也就是“喜新不厭舊”，哪怕後來有了再多的女人，可是至少對於原配還是非常不錯，比起那些很多後世有了彆的女人之後，就馬上翻臉不認原配的家夥好多了。
李淵現在這個局麵，讓張寒也都知道李淵也許心裡是悲苦了。
“張寒，朕現在突然想，當年有一句話，願生生世世莫生於帝王家，這話好像是對的啊！也許，沒有生在帝王家，真的沒有這個體會。現在，朕有了，可是一切都晚了！”李淵突然說。
張寒突然說“皇帝，你老了，你真的老了？人老多情，你這次是真的老了？”
“也許吧！也許隻有你敢這麼說了，朕真的老了啊！也許我身體還能夠支撐，可是心卻已經老了。朕這一輩子當過了國公，當過了大臣，現在當了皇帝。可是朕卻發現朕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因為朕的兩個兒子，鬥得水火不容。朕生怕有一天，他們會……會自相殘殺！”李淵說。
張寒心裡一跳，趕緊說“太子和秦王仁厚，我想……我想……我想說句大不敬的話，哪怕真的有這麼一天，那也許應該還會手下留情吧？”
“哼，難說！”李淵哼道。
李淵接著說“朕剛才看到了，建成在世民的人被貶出去的時候，反而露出了的幸災樂禍的笑容。他看向世民的眼神，那裡還有半點念舊情的可能？”
“至於世民，世民這個人朕知道。要麼他不下決心，可是世民一旦下了決心，他做的比誰都堅決！”
張寒感覺李淵說的是對的，其實李世民這個人某種意義上來說和隋煬帝反而有幾分相似。因為他們都是野心很大，侵略性很大的皇帝。並且都是那種不下決心，可是一旦下了決心就必然會拚了命去完成，不撞南牆不回頭的那種人。李世民雖然也許懂得納諫，可是仔細看看李世民納諫的那些情況，其實也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也就是一些打獵啊，或者是什麼各種遊玩的時候，然後就因大臣勸諫也就不去遊玩了。
這個其實說到底對於一個一國之主來說，那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可是利用這種“小事”來裝逼作秀，這樣是很多皇帝都會用的。很多人都稱讚這種為了節省，而放棄去遊玩的皇帝。其實如果真的仔細算算，哪怕皇帝遊玩一下，那也不會花費多少。可是皇帝發動一次戰爭，花費比起這個多了無數倍。
很多時候李世民是有著很濃重的軍事作風，在做決定之前可以儘管說，他也主動吸取意見。可是一旦真正做出了決定，那他反而做的比誰都堅決，絕對不會後退半步。這樣的性格，也許如果李世民沒有決定發動政變，那他也許就不會殺死李建成。可是一旦李世民真的決定發動政變了，那他做的比誰都狠，也許不但會殺死李建成和李元吉，甚至殺死他們的家人幾乎是一定的。
李淵的推測沒有錯，也許這個也就是知子莫若父了。
“朕這個一輩子，難道也就是這麼一個結局嗎？空有皇位，可是兩個兒子卻已經把朕給弄得不可開交，朕已經無法解決現在的局勢了。兩個兒子為此鬨得不可開交，他們已經開始打了起來，朕也都不知道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好不容易天下太平，可是現在朕到寧可天下沒有太平了。”李淵說。
李淵這話可是非常的“誅心”了，可是這個倒也是說出了李淵的想法。如果天下沒有太平，李建成和李世民之間也就沒有這麼大的利益衝突，相反會為了把李唐江山打下來暫時擱置矛盾。任何團體都是如此，哪怕團體內部有矛盾，可是在麵對外敵的時候也都會拚了命的去團結一致。這個的情況很多很多，從古代到近代都是數不勝數。最典型的也就是國共兩黨合作抗日，這個也就是一個外部壓力大於內部矛盾，最後反而把內部矛盾給壓製，一致對外的情況。
這個情況也都可以用在這個李建成和李世民的關係，當天下不屬於李唐的時候，他們也許會有矛盾，可是卻不會很大，因為誰都知道覆巢之下無完卵的結果。可是一旦天下太平，最後反而會造成了內部矛盾再次爆發，結果打了起來。這點從後世國共兩黨的最後分道揚鑣開打，也是一個非常典型的例子。
“皇上，可是您也是因此成了大唐的開國皇帝了！”張寒安撫說。
李淵苦笑說“為了這個皇帝，我已經失去太多了，難道朕這輩子，想要的也就是這個虛名嗎？現在朝廷的局勢，早就不由朕控製了。朝廷大臣都在心裡麵暗中到處勾搭，跟朕的兩個兒子在暗中串聯，以為朕不知道？這裡麵，也就包括你——張寒！”
張寒冷汗都出來了，看來李淵知道自己跟李世民有一定關係了。當然，雖然李淵知道張寒跟李世民有勾結，可是並不會知道勾結到了什麼程度。如果李淵知道張寒建議李世民他們發動政變，張寒現在哪裡還有命在啊！
“張寒，連你都跟著世民有勾結，你說朕應該還相信誰？現在朝廷之上的大臣，誰不希望在給自己留後路，連你這個家夥都這麼想了，你說朕還有多少權力可言？朕不過是一個皇帝的虛名，朕難道還能夠如何？”李淵最後苦笑說。
張寒聽了李淵這麼說，知道李淵現在心裡也是苦悶不已。不過這個也許是他自己選擇的，因為張寒知道後一個典故，也就是不管是選擇愛情還是選擇“麵包”，最後都會後悔的。選擇麵包會因為沒有愛情而後悔，可是選擇了愛情會因為沒有足夠的物質條件而後悔。至於說又有又有愛情又有麵包，這個至少張寒在現實當中沒有聽說過，可以說這種事情太少了。
李淵何嘗不是如此，選擇了當一個皇帝，必然會麵對親情的喪失。當年他不知道，也許沒有真正親曆過，是永遠不會有人感受得到的。當年那個“願生生世世莫生於帝王家”的皇帝，才是真正的體會啊！可是依然還有很多人想要去當皇帝，最後反而會失去很多，這裡麵的痛苦一般人不會理解。
“這個不過是一個圍城效應了，當年錢鐘書的圍城效應，不光是婚姻方麵啊！這個何嘗不是一個圍城，沒有當皇帝之前，也許會想著當皇帝。可是當了皇帝，卻發現自己同樣失去了很多很多。失去了朋友，失去了親情，失去了太多太多。”張寒知道李淵這樣的想法，因為這種圍城效應其實從古至今甚至在工作生活當中都經常遇到的，不是說避免可就可以避免的。
張寒知道李淵是累了，多半是心累了。也許他現在年齡雖然看起來六十歲左右，可是事實上對於他來說並不老，尤其是一個從小養尊處優的人，身體保養還是不錯的。可是他心累了，他已經對於這個局麵無法控製，感覺心累了。從過去的打天下，也許給李淵的壓力都不那麼大。不過現在對於自己兩個兒子互相自相殘殺，這樣反而是心累了。
還有什麼比起自己兩個兒子自相殘殺，更讓一個付清感覺心痛呢？子女是父母的心頭肉，何況李淵他並不是一開始就是皇帝，從小也是父慈子孝。可是現在從父慈子孝轉變成了父子兄弟之間形同陌路，甚至是自相殘殺，這樣可以說是從天堂掉落到了地獄啊！這樣的感覺比起直接一開始就生活在皇家更殘酷很多。
“皇上，你還有什麼想要完成的嗎？”張寒問道。
張寒認為李淵也許已經累了，也許已經不想管事了。這個並非是李淵生命要結束，而是他的心已經累了，他也許已經做好了退出曆史舞台的準備。對於一個皇帝，退出曆史舞台，和“死了”有什麼區彆嗎？
不過張寒認為看看李淵到底“臨終”之前想要完成什麼願望，這樣可以讓他安心的退出曆史舞台，不為自己這輩子留下遺憾了！
“朕這輩子，大臣做過了，國公當過了，現在更是當了開國皇帝了。朕這輩子，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朕最後的想法，那也就是能夠讓朕的兒子不要自相殘殺，朕希望他們都能活下來！”李淵說。
張寒聽了這話，也許知道這個是李淵最後的真情流露了，他現在渴求的還有什麼呢？人這一輩子，當了一個開國皇帝，可以說是站在了這個世界的巔峰。目前唯一能渴求的，也就是普通人都可以有的親情，也許真的沒有彆的東西了。這個是李淵你的想法，也是李淵最後的想法了。對於一個老人來說，不就是希望自己一家人能夠安穩嗎？
現在的李淵，不再是那個開國皇帝，也許隻一個老人，一個父親，一個年老的父親而已！
“皇上，我儘力吧，我儘力幫你實現這個願望吧！”張寒主動說。
“你能夠實現？”李淵問道。
張寒沒有回答，隻是點頭了一下。李淵也都沒有過問張寒怎麼實現，也許李淵並不想知道，不論如何對於現在的李淵，隻要你能讓自己的兩個兒子不要自相殘殺，那是最重要的事情了，所以李淵也許並不會在意張寒的手段。
“讓李建成和李世民和好，這個不可能！可是讓李建成和他的家人不死，這個也許並不難！”張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