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輪明月破雲來(一)_軫花辭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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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輪明月破雲來(一)(1 / 1)

軫花辭!

太陽西斜,明亮的天光像放儘了光華的蠟燭,伴著天邊如同蠟燭最後熄滅時所放出的煙霧般濃重的雲彩,逐漸黯淡。各宮華燈初上,補齊了天空失去的光亮,整座皇宮霎時亮如白晝。

此時恰是後宮宮人最繁忙的時刻侍衛們忙著為各自的主子的出行準備馬匹馬車;宮女們忙著為主子們上妝打扮;內侍們則忙著張羅禮品,轎子等稍重而瑣碎的事物。他們事無巨細,嘔心瀝血,其目的隻有一個務必保證主子們能在中秋晚宴上以最為妥帖的形象出現,若是在此前提下再在細節上稍加留心點綴,能夠宴會上的眾人麵前微出風頭,那自是錦上添花更好不過的了。

中秋晚宴除了皇室成員們可以出席參加,還有那些曾經為建設這個國家出過力立過功的朝廷官員和他們的誥命夫人們。他們中的許多人雖然表麵上表現出對皇帝恩典感激涕零,視其為無上光榮;但實際上卻將其當做是自己政治地位優越性的暗示,滿足了他們得以以最近的距離接近權力樞紐的虛榮心。

而對於那些久居語鴦宮裡近乎與世隔絕,已經到了適婚年齡卻依舊獨守空閨的公主們來講,這個中秋家宴則不僅是宴會這麼簡單,它可能還意味著自己即將到來的婚姻。對自己未來丈夫的甜蜜幻想是她們在這死氣沉沉的宮廷生活中最大的樂趣。興奮的她們從十五這天拂曉到傍晚,像善於偽裝的變色龍一樣不停地轉換著自己的裝扮。

今年的中秋家宴在元新宮的擷瑤園裡舉行讓人不禁有些懷念當年在楚家浩芳園裡的百花盛宴。連接兩宮的寬大馳道上停滿了豪華的馬車,宮燈亮起便是出發的信號。

馬車們像來自四麵八方的溪流湖水朝著大海似的元新宮宮門彙聚。兩宮之間的馳道上出現了滑稽的一幕幾匹瘦小的矮馬拖著戰敗的步調拉著一架規模稍小一些的精致馬車從反方向與公主們的馬車交錯而過。

聽到馬脖子上套鈴聲迎麵而來時,豪華馬車裡的公主們不約而同地露出嘲諷的輕笑,但當宮女們諂媚地附和她們的主子抿嘴偷笑時,她們卻垂下眼眸,做出噤聲的嚴肅表情,眼珠在眯地狹長的眼眶中高貴地傾斜,持身端正地警告她們皇家威嚴豈是你們幾個下人可以冒犯的?

精致的小馬車離開了潮流人去,朝著被各類蕨類植物包裹的溫水湖邊駛去。濃重的溫泉水汽騰起,彌漫在花間林下,製造出一種宛如人間仙境般的夢幻感。

馬車在水霧籠罩的卵石路上行走,仿佛在天宮騰雲駕霧一般。調皮的秋風偷偷地把駕車內監頭上的幾根銀絲從帽子裡拽出來,飄在臉頰邊,伴著車子的顛簸有節奏地輕觸他的鼻尖,他時不時地抽出手來把垂下來的頭發纏到耳朵後。馬車進入山石堆砌出的瞻音澗,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

瞻音澗是從西門到溫水湖的必經之路,此處是用大塊巨石堆積而成,澗中有寬廣的石路迂回相通,建造者有意將音律與建築兩相融合,使得其具有擴音、回聲等效果,這裡是一個人造的天然演奏場所,表演者置身其中,觀賞者隻聽其聲不見其人,頗有些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意趣。

一個小小的噴嚏在這裡卻聲音大得猶如驚雷。雷聲爆響驚醒了正被溫泉迷宮繞的抓狂的林月沅,她暗喜終於聽到了人聲,便循著剛才的噴嚏聲奔跑而來。

穿過瞻音澗便來到了霧氣深重的溫泉邊,上了歲數的駕車內監身手依然矯健,他從容地車上跳下,揮揮手果斷地拒絕了三個想要上來攙扶的小太監,莊嚴的麵孔中微含怒火,似乎在訓斥他們我還沒老到走不動路呢,三個不長眼的兔崽子。他極力想做出板著臉孔的樣子反而使他臉上的皺紋陷得更深了。

三個位分低微的小太監躬身退下,換上了一個五十多歲的女子扶住了他的胳膊。老內監見是她,咧嘴尖聲笑了。

她平時的穿著在宮人中算是比較考究的了,今天為了能參加晚宴,她更是精心地打扮了一番,若不是長時間地在主子們麵前逢迎獻媚而形成的卑下奴氣,她還真有些貴婦人的派頭。

“哎呦,貴妃娘娘真是體恤下人,還勞您親自駕車來接。”她一見居然是顧貴妃宮裡的掌事太監駕車激動道。

在各路中人摸爬滾打地八麵玲瓏的老內監和這個錢姑姑可是老相識了,他深知這個錢姑姑是個不好惹的角色,當年她還在貴妃宮中當值時經常仗著娘家在戰前有功欺上瞞下。貴妃娘娘顧著她娘家的顏麵,找了個教養公主理由把她調派

到年幼的彤霞公主處。

宮裡人皆知彤霞公主的生母是白獠族,原是邊疆俘虜,被戍邊將領送入宮中充當宮奴,早年便在宮裡各種流言蜚語的壓迫下委屈而死。皇帝是看在她皇家血脈的份上在她十歲

上時才勉強給她行了冊封禮。此後她的皇帝父親便無情地將她扔在冷冷清清的雙燕水榭整整三年,似乎已經把她這個女兒給遺忘了。顧貴妃有協理六宮之責任,每月也按例昭她去詢問詢問,以示她母儀天下的慈母之心。

雖然她在彤霞公主所居的雙燕水榭裡橫行霸道,無人敢管,但是彤霞公主畢竟是個不受寵的公主,生活待遇自是不如貴妃娘娘。她拚命的討好巴結,期望有一天能回到自己原來的住所,隨著彤霞公主在貴妃娘娘麵前的表現一再失誤,她的希望不斷地破滅,於是心態扭曲的她經常把自己的滿心怨氣發泄在宮女身上,有時甚至連公主都逃不過她的惡語相向。

老內監尷尬一笑,狡猾而機敏的眼光像明察秋毫的判官,不肯放過她表情上的絲毫變化。他收回手臂,恭敬嚴謹地說道“錢姑姑您誤會了,我這是送公主殿下回來的。傳貴妃娘娘的話,今晚上的宴會彤霞公主就不用參加了。若是過幾日還不能將孝經完整誦讀,那麼下個月所有的家宴玉和公主也都不用出席了,在雙燕水榭靜心思過去吧。”

錢姑姑臉色大變,半響躬身道“唉,知道了。”

老內監針對她剛才的反應立即調整了接下來的用語措辭,用儘可能委婉的口氣道“貴妃娘娘還特彆囑咐道,錢姑姑您是宮裡邊的老人了,也該多上點心,若是公主殿下還如這般連句整話都說不圓滿,以後恐怕……”他瞄了一眼對方漲紅的臉色,意味深長的適可而止。

“是,請貴妃娘娘放心,娘娘的吩咐,無不敢儘心。”錢姑姑做出忠心耿耿的樣子,仿佛貴妃娘娘就站在她麵前,急忙表忠心。

“得嘞。”話已說完,老內監送了口氣,笑眯眯地走到馬車前;“公主,請貴體移步,奴才還要趕著回去複命。”

錢姑姑身後的四個宮女,一個去掀簾子,另兩個把公主從車上攙扶下來,最後一個則跟在公主身後,整理衣擺。

老內監對著公主單膝行了一個下跪禮,低頭垂首道“奴才告辭。”

彤霞公主輕“嗯”了一聲,點點頭。

錢姑姑竟像沒見著她似的,徑直走過她身邊,既不行禮也請安,隻是一個勁地親熱地衝著掉頭離去的馬車喊“您慢走。”

錢姑姑背對著眾人站在原地不動,善於察言觀色的宮女太監們都感到了身邊壓抑的氣氛,裝作乖巧肅立在一旁。彤霞公主則嚇得小臉青黃,像在寒風中垂死掙紮的枝頭黃葉。

突然,錢姑姑像一支直插敵人胸口的利劍般迅猛地轉過身來,發白的臉色好似被北風冰封的湖麵。她冷笑一聲,陰冷地晃動了一下腦袋道“你們七個走遠些,奴婢我有幾句話要單獨請示公主殿下。”

眾人依命向遠處散開。錢姑姑雙手環胸,邊繞著彤霞公主身邊打轉,邊用惡毒而譏嘲的目光來回地掃視她,露出像見到臟東西一樣的惡心神情。

彤霞公主雙肩聳起,縮著腦袋,眼睛像漏水的杯子,淚水連貫而無聲地滴在腳下的青苔上。漸漸地她的身子不受控製的抽搐,活像一個中了風的病人。

錢姑姑覺得光是這樣折磨她不足以抵消自己心中的恨意,於是她張開了邪惡的雙唇,一條紅色舌頭如同正在吐著紅信的毒蛇,陰陽怪氣道“哼,公主殿下昨個我怎麼跟您說的,你也未免太不爭氣了吧。我就不明白了同樣是皇室公主,您看其他的公主,模樣還在其次,若是投身作了男人,怕是金鑾殿上的狀元也考的。怎麼換到您這兒,話都說的顛三倒四的呢,您大人大量不會是成心跟我這個年過半百奴婢為難吧。不過,您也真是命不好,若是有個像貴妃娘娘、淑妃娘娘,德妃娘娘或是底下的幾位昭容、昭儀那樣的母親,您也不會這麼不靈光。低下賤婢就是低下賤婢,就算飛上枝頭也成不了鳳凰。”

小公主的褐色眼珠透過漫在眼前的淚簾,望了望了遠處模糊不清的湖麵,恨不能一頭紮下去,追隨生母而去。

“誰,誰在哪裡?出來。”錢姑姑一聲暴吼,躲在遠處的宮女太監聞聲立馬圍了上來,擋在小公主和錢姑姑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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