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樹梨花落半邊海棠紅!
淩清閣一眾宮人在外殿跪了一地,垂首伏地,連喘氣都是顫抖著。
“朕隻問一遍,林妃殿裡的麝香究竟從何而來,又是受何人指使?”那聲音冷到極點,不帶一絲溫度。
這樣說誰人敢應啊,下麵的人沒反應,隻是伏得更低些。
手邊換了新的茶,還未進口,又是同樣的下場,“啪”的一聲摔的粉碎,梨落的心也跟著一揪。幾個位分低的嬪妃應聲跪了,梨落也撩了繁重的衣擺,在淩煊鐸身邊跪下,地上還有碎裂的茶盞和四濺的茶水,她卻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陛下息怒,身子要緊,您這樣問,他們自然不敢答,倒不如徐徐圖之。”
“這還有碎瓷片,你先起來,傷了膝蓋可怎麼好。”淩煊鐸低下身子將她扶起,聲音終於柔和下來,對著梨落,那雙染冰的眸子終是不忍。
“皇後坐吧。”
“你們應該知道陛下問的是什麼罪,謀害皇嗣,是你們能擔得起的嗎?若是沒有人說,自然有千百種方法讓你們開口,陛下和本宮有的是時間陪你們耗著,是現在說還是逼著你們說,你們自己決定。可都想明白了嗎?”
又是靜默良久,終於有一個婢女顫顫巍巍地抬起頭。
“我說,我說。陛下,麝香是我偷偷加在內殿的熏香裡的,奴婢該死,奴婢該死,但是奴婢是受人指使的啊,陛下明察。”說完就拚命地磕著頭,青石板上印著絲絲血跡,看著滲人。
“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淩煊鐸逼問著,話間卻聽不出半點波動。
“是,是…”那婢女不再說,眼神若有若無地瞟向梨落的方向,若說她不敢說,那這眼神也足夠明顯了。
“究竟是何人指使,陛下和本宮都在這,自會替你做主。”
“陛下,是皇後娘娘指使啊,就算皇後娘娘不讓說,奴婢也不得不說了。是皇後身邊的桑言姑姑,隔幾日便會來給奴婢送,交代,交代奴婢偷偷加在林妃娘娘日日的燃香中,陛下,奴婢實在是迫不得已啊,陛下饒命啊。”聲淚俱下,那婢子說的煞有其事,一邊說還一邊看向梨落。
此話一出,眾人皆是意料之外,目瞪口呆。淩煊鐸並未開口,冷眼看著底下瑟瑟發抖的婢子。
良久,終於“你可知,誣陷當朝皇後,當誅九族。你有幾條命來抵?”滿堂靜寂,淩煊鐸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那雙眼睛,便像要吃人一般。
“陛下,奴婢哪裡敢欺瞞陛下,奴婢已無家人,左右都是一死,又何必欺瞞。陛下若不信,大可叫桑言姑姑來對質,便可知奴婢所言非虛啊,陛下。”
淩煊鐸緩緩看向梨落,那婢子說的字字懇切,若說空穴來風,他自然不信。梨落麵無波瀾,好似早就想到了一般,她一步一步走進她們設計好的陷阱,她今天的所作所為都成了欲蓋彌彰,她又有什麼可說。
“陛下,在殿後的樹下找到了燃過的香屑,卻有麝香。”
嚴羽在淩煊鐸耳邊低語的幾句話,梨落聽得一清二楚,這場局,眾目睽睽,人證物證,布的天衣無縫,賭的是帝王之心。
“召桑言來。”
“是”
“不必了,桑言被臣妾派出宮了。”
百口莫辯,桑言前腳剛走,後腳陷害便來了,可她不能說,林煜的事,一約既定,萬山無阻。
“何事出宮”
“恕臣妾無可奉告。”
“好。”
“陛下,臣已搜過鳳儀殿,桑言房中的麝香在此。”開口的是,禁衛軍統領謝澤。
“放肆,朕何時下的令,許你們搜查皇後寢殿?一個一個都來欺君犯上,都不要命了是嗎?”淩煊鐸拍案而起,指著謝澤和底下跪著的眾人。
“臣該死。”
梨落又一次俯身下跪,卻沒有解釋,那是禁衛軍啊,除了你,誰能動得了他們?今日這場局,已然料到,我想得到,敵人必將籌謀的萬無一失,後殿的香屑我不意外,桑言宮裡的麝香我也不意外。隻是事到如今,你當真不願信我啊。青石染血,梨花落儘,明年的海棠花開,自己怕是見不到了吧。
這一次,他沒有扶她起來,地上的碎瓷,他也忘了。
“落兒,朕想聽你親口對朕說。”那雙真摯的眸子,若還是少時,自己定是會信的吧。可惜時過境遷,不敢再信了。
“陛下可還肯信落兒嗎?”
“隻要你肯說。”
“臣妾無話可說。”
沒有眾人期待的苦苦哀求,沒有一聲求情冤枉,這場苦情戲,台子都搭起來了,卻沒人唱。因為對於梨落來說,那一句問出口,就真的無話可說了。。這一刻,她是墨國長公主,她不能將墨國的尊嚴放在地上踐踏。
八年一場囫圇夢,卻惹得一世虛妄。辜負,這已記不得是第幾次了。
一人歸,一人等,
兩處相思夜微冷,
欲歸欲迎卻恨世事橫。
落兒和淩哥哥,再也無法相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