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泠見她猶豫不決,蹙了蹙眉一個人先出去了。
屋外,小皇帝正眼巴巴地瞧著這邊,看到他來了後頓時眼前一亮“掌印。”
“時候不早了,皇上趕緊回宮吧。”他淡淡開口。
小皇帝“……掌印,行宮離皇宮要走一日的路。”
崔泠看一眼將晚的天色,回答“那現在走,不耽誤明天上早朝。”
小皇帝“……”好痛苦,有種被催著上學的感覺。
麵對小皇帝痛苦的神色,崔泠毫不心軟,正要直接把人轟走時,梁檀突然出來了,小皇帝趕緊躲到她身後。
“梁檀。”崔泠沉下臉色。
梁檀歎了聲氣“行了,彆鬨。”
崔泠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了。
梁檀將人打發走,與小皇帝單獨聊了一個時辰,這才將他叫回來。
入夜,小皇帝去了偏殿。
梁檀與崔泠一人一張躺椅,坐在院中看月亮,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你與皇上今日都聊了什麼?”崔泠到底還是先開口了。
梁檀側目看向他。
“想來是商議如何一同回宮的事吧,”崔泠依然盯著夜空看,語氣似在賭氣,“不必商議,想走就走吧,反正我也留不住你。”
梁檀揚唇“我怎麼聽著,某人說的不像真心話啊?”
崔泠輕哼一聲,難得跟她鬨起了脾氣。梁檀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崔泠,你究竟在怕什麼?”
崔泠表情一僵。
“怕我再被權勢絆住了腳?怕我會貪戀京中繁華?還是,怕我一去不回?”梁檀聲音清淺,輕易戳破了他的不安。
崔泠不說話了。
許久,旁邊的躺椅上發出吱呀一聲響,崔泠沒有扭頭,卻在某片陰影落下時,及時攬住了她,他的躺椅頓時承載兩人重量,不甘重負地發出吱呀一聲響。
梁檀在他懷裡調整好角度,攀著他的肩膀小意溫存。
“……你以為這樣,便能糊弄我了?”
“我拒絕他了。”
兩個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崔泠一愣“你說什麼?”
“我拒絕他了,”梁檀直起身,笑著看身下人,“明日一早,他便會獨自離開。”
崔泠啞然許久“怎麼會……”
剛說三個字,便對上了她充滿愛意的眼睛,似乎一切都不需要解釋了。
“其實他也未必需要幫忙,不過是初離了父母,找個理由來撒撒嬌罷了,”梁檀在他額上親了一下,“好好哄一哄他便好了,你倒好,不哄就算了,還動不動就給人臉色,心是不是太狠了點啊掌印大人?”
“……他明知我們用了多少年,才從那座宮裡出來,如今張嘴就要我們回去,我態度自然不會好。”崔泠說得莫名心虛。
梁檀輕嗤一聲,抬手捏住他的臉“所以,還氣嗎?”
崔泠定定看著她,許久突然問一句“所以,在你心裡,江山社稷和皇上,都不比我重要?”
梁檀意外“你怎會這樣問?”
崔泠頓了頓,也意識到自己問得有些過了,正要張嘴為自己找補,梁檀便湊到了他耳邊,壓低了聲音道“崔泠,我是為你而活的。”
崔泠瞳孔輕顫,一瞬間失去所有聲音。
梁檀滿意地看他一眼,在他臉上親了親,然後繼續看月亮。崔泠無言許久,才默默抱緊了她的腰。
院子外,小皇帝輕歎一聲,轉身往偏殿走,宮人急忙追上“皇上,不是說要再求求太後嗎?”
“不求了,”小皇帝想起梁檀那句‘初離了父母想撒撒嬌’,心裡一陣熨帖,“母後說得對,我如今已長大成人,該撐起一片天地了。”
翌日一早,他便提出了告辭。
梁檀和崔泠將人一路送出行宮,看著馬車遠走時,兩人握緊了彼此的手。
十日後,小皇帝來了信,梁檀看完笑盈盈地抬頭“不是說他已經長大,不必再出手相幫了嗎?”
“舉手之勞罷了。”崔泠不肯承認。
梁檀斜了他一眼,繼續看小皇帝誇讚掌印大人如何厲害。桌上香爐散出點點白煙,旁邊散了一堆書信,崔泠將桌案整理妥當,坐在她身邊看書,屋裡再次靜了下來,隻偶爾響起翻書的動靜。
行宮中歲月悠悠、時間緩慢,等又一個中秋,梁檀才驚覺他們已經離開皇宮將近一年了。
“梁檀,梁檀……”
梁檀猛地回神,看到崔泠後睜大眼睛“怎麼了?”
“你近來總是發呆。”崔泠說著,伸手撫平她眉間褶皺。
梁檀頓時一臉歉意“抱歉。”
“不過是發呆,有什麼可道歉的。”崔泠笑了笑,朝她伸出手,“跟我來。”
梁檀眼眸微動,將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中。
此刻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行宮裡四處都點了燈籠,紅彤彤的透著喜慶。
兩人牽著手穿過庭院園林,又經過小橋假山,終於在一片空地前停下。
“這是?”梁檀看著麵前方方正正的土地,有點遲疑地看向崔泠。
崔泠笑笑“你前些日子不是說,想在宮裡辟塊地種菜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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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檀眨了眨眼“我隻是隨口一說……”
說完,才發現他的袖口有些臟。
不對,不止袖口,還有衣擺靴子,都是臟兮兮一片。
“隻是隨口一說麼,”他有些失望,“我還以為,你是認真的。”
“……這些都是你親自做的?”梁檀重新看向空地,隻見土壤已經翻好,隱約可見上麵有化肥的痕跡,顯然是已經整理過,並非隻是隨意找了塊地。
崔泠點頭“你喜歡的東西,交給彆人我不放心。”
說完,想起她剛才說隻是隨口一說,頓時又皺起眉頭,剛要說些什麼,她突然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即便過了這麼多年,她的主動依然能讓他狠狠心動,崔泠看向她的眼睛,喉結輕輕動了一下。
“謝謝崔泠。”她笑盈盈開口。
如今的她也快四十了,眼角多了些皺紋,崔泠卻覺得她越來越美,多看一眼仿佛魂魄都會被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