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被夢境占據的深海中,克萊恩徘徊了很久。
他幾乎都快忘記了外界的時間在流逝,直到靈性久違地出現疲憊感,祂才不舍地退出了某人的夢境。
這段夢境的主人,正坐在高樓辦公室的狹窄隔間裡,對著電腦屏幕上的表格輸入數字,實際上,卻在分心偷聽著同事們八卦老板的家事,時不時喝一口桌上的珍珠奶茶解悶。
克萊恩眼前滿是顯示屏、檔案夾和a4紙的景象消散,鍵盤的敲擊聲卻好像還回蕩在耳邊,讓人無比懷念。
他環顧四周,掃過一大片氣球般由下而上、懸浮膨脹的夢境,克萊恩望不到儘頭,甚至數不清自己究竟穿過了多少人長久沉浸的幻影。
他不再控製自己的身體,而是隨著那些比指甲蓋還小的細碎氣泡上浮,克萊恩看著那些包裹著光點的氣泡,外麵銀色的扭曲倒影裡,他看到了某人的倒影——穿著魯恩正裝,戴著半高禮帽的“愚者”。
克萊恩微笑著合上眼睛,當他再一次睜開眼睛,竟然已經脫離了那片灰霧,直接回到了現實世界的身體中。
與平時登上灰霧的感覺不同,克萊恩揉了揉眼睛,身上的酸痛感與麻木感,在靈性穩定後逐漸消退。
克萊恩飛快地掃了眼牆上的掛鐘,才發現不知不覺間過去了兩個小時,這可比他平時在灰霧上停留的時間多了不少。但是在那片夢境的深海間,克萊恩並沒有時間流逝的體感,他甚至懷疑那裡的時間,與現實都不太一樣。
至於那些來自光繭中人的虛影,克萊恩很難不聯想到自己,在離開光繭之前,他的夢境一定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我的夢境裡又會有什麼?所有作為“周明瑞”的人生嗎?
克萊恩一想到這點,就隱約觸碰到另一層隱蔽的恐懼,他立刻打消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進一步往自我懷疑的方向滑落,克萊恩的靈性直覺告訴他,那事情會變得更糟糕,失控是必然的下場。
不過從時間上看,我似乎真的是經曆了一場清醒的夢境?總覺得我在那裡逗留的時間要更久。糟糕,耽誤的時間有點多了!
克萊恩飛快收拾好屋裡的東西,在他解開靈性之牆、打開窗戶的瞬間,一隻雲雀炮彈般從屋外砸進來,猛地撞到克萊恩的腦門上。
“嘶……”
克萊恩摸了摸被鳥喙戳破皮的地方,發動“無麵人”的能力,用手指揉搓兩下皮膚,就將傷口完全隱藏起來了。
果然,他在這裡做的事情還是有動靜的,至少不能完全瞞過諾恩斯,不然這個小家夥不至於如此有攻擊性,發這麼大的脾氣。
諾恩斯卻沒有進一步糾纏克萊恩,無視了把自己關在外麵許久的臥室主人,雲雀在屋裡焦急地轉著圈,不斷發出低聲的呼喚。
可是過了很久,都沒有得到帶嗡鳴聲的回應。諾恩斯落在地毯邊,低頭凝視著地麵上一點灰燼,嘴巴開合著發出短促的顫音,就像是在為什麼而遺憾。
克萊恩甚至能從雲雀的眼神裡看出悵然若失,這對一隻小鳥來說,可是太過複雜的情緒了。
他注意到諾恩斯停留的地方,是先前那顆水晶球停留過的位置,因為向女神祈禱時焚燒了草藥,所以留下了少許殘留的灰燼。
諾恩斯在找的東西,也隻能是那些光點……在諾恩斯看來,那算是它的同伴?同族?它似乎非常渴望跟它們相聚。
克萊恩俯下身,緩緩伸手靠近諾恩斯,輕輕撫摸兩下雲雀的腦袋以作安慰。在被他捧到手上的時候,雲雀並沒有掙紮,隻是又抬起頭,委屈巴巴地衝著克萊恩叫了兩聲。
“我把它們送到彆的地方去了。你很想見見它們?”
克萊恩這麼問的時候,不免有點心虛,因為他甚至不知道那把鑰匙是否還在灰霧上,甚至很擔心它隻是一次性產品,已經因為消耗掉力量而消失。
然而諾恩斯的反應讓克萊恩放心下來。
這隻雲雀抬起翅膀,用羽毛尖端抹了兩下嘴巴,尖嘴上下開合幾次。
克萊恩覺得,他剛才對“同伴”的那個猜測,簡直是地獄笑話“不行,絕對不行!不能再給你吃了。”
雲雀不斷發出布穀鳥一般的聲音,氣鼓鼓地在克萊恩手上蹦下去,又繞著那點灰燼來回走動。
克萊恩歎了口氣,出門去讓秘偶校對自己的日程安排了。
道恩·唐泰斯先生很忙的,他還要處理王國上層的人際關係,與自己熟悉的同僚們走動,慈善助學基金會最近又聯係起東區的幾所新學校,軍方的安排與國王的計劃……
還有魔藥材料的收集與消化。
他不能一直沉浸在那片夢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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