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狐狸!
陸遜、步騭、諸葛瑾和諸葛恪,皆感無語。
取壽春不合適,附和了顧雍;又提出坐視諸葛喬進討潁川也不合適,表明了態度。
然而最核心的良策,卻是隻字不提。
一句“吳王心中所想,便是我心中所想”,跟前幾年“今日有雨”的術士有什麼區彆?
這是誰也不得罪,還能迎合了孫權的想法。
用老奸巨猾來形容張昭都不為過!
孫權也被張昭的回答整無語了。
這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區彆?
考慮到張昭年老,大部分時間又都在家中著書立說,孫權也不好追著問太狠,遂將目光看向了陸遜和步騭。
步騭未開口,他還沒想好要怎麼回答孫權的提問。
陸遜則是思索片刻問道:“吳王是想戰,還是想和。”
孫權不假思索:“自然是想和,可若是和不了,我也不懼戰。”
陸遜獻策道:“吳王可向諸葛喬去信,就言戰事日久,致使百姓離農,父子夫婦多有離散,應以休戰養民為主,不可輕啟戰禍。”
孫權微微點頭:“此策雖然不錯,但諸葛喬未必肯聽。”
陸遜又道:“可讓左將軍前往荊州探親。”
諸葛瑾眉頭一蹙:“諸葛喬如今督荊州事,又豈會因私廢公?我去,不合適。”
說實話,諸葛瑾不太敢去荊州見諸葛喬。
諸葛喬騙起人來,那是連諸葛恪和諸葛融這倆兄弟都一起騙的。
諸葛恪去趟成都,回來就跟孫魯班攪到一塊了,諸葛瑾不得不讓孫魯班當諸葛家的兒媳。
諸葛融去趟關中,然後就掀起了江東對提花綾錦的時尚狂潮,江東不少士人爭相讓諸葛融代購提花綾錦。
以至於諸葛融成了江東代購祖師爺。
雖然其他商人也能拿到提花綾錦,可到手的成本卻遠比諸葛融高!
畢竟。
諸葛融直接去掉了中間商賺差價,直接從隴右拿貨,這成本肯定是比其他商人要小。
最近。
諸葛融又不知道是哪根經不對,私下裡跟諸葛瑾討論要在江東建作坊。
說什麼提花綾錦從隴右運到江東,運輸成本太高,而且量也不夠大,不能滿足江東的市場需要,還有什麼資本論之類的陌生詞。
諸葛融口中時常冒出來的陌生詞,諸葛瑾往往要花很久才能理解或是壓根理解不了。
一開始。
諸葛瑾和諸葛恪都是反對的。
然而諸葛融來了一句,可以給諸葛恪分潤,讓諸葛恪的兵能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喝最好的拿最好的。
巨大的利益下,諸葛恪轉頭就開始勸諸葛瑾要支持諸葛融,這都是為了江東!
在諸葛瑾的追問下,諸葛融才吐出在江東建作坊是諸葛喬的提議。
甚至於,諸葛喬還曾拍著諸葛融的肩膀說“肥水不流外人田,你是我兄弟,這錢我不讓你賺,讓誰賺?”
若諸葛喬在劉備麾下隻是個小角色,諸葛瑾也不在意。
可諸葛喬如今的身份,是輔漢大將軍、董督荊州事、假節鉞、享州牧實權。
諸葛喬會如此簡單的隻是想讓諸葛融在江東建作坊賺錢?
諸葛瑾半個字兒都不信!
一個兒子被忽悠經商要讓江東出現真正的商人,一個兒子被忽悠娶孫權女兒立誌北伐,諸葛瑾生怕自己去了荊城,也會被諸葛喬給忽悠了。
然而這些話,諸葛瑾是不能明著說給孫權的。
譬如資本論,諸葛瑾自個兒都沒理解,還怎麼解釋給孫權聽?更彆說給孫權分析利弊了。
孫權還未開口,諸葛恪就搶先道:“左將軍,雖說諸葛喬過繼給了二叔,但你依舊是諸葛喬的長輩。”
“以長輩的身份勸諸葛喬休戰養民,諸葛喬豈會拒絕?”
諸葛瑾沒好氣的瞪了諸葛恪一眼。
我勸諸葛喬?
你是巴不得讓諸葛喬勸服我,然後我再返回江東勸吳王出兵北伐吧!
孫權聽了諸葛恪的話,信以為真:“子瑜,元遜所言也不是沒有道理。”
“你去趟荊城,勸諸葛喬休戰養民,要以荊州士民為先。”
諸葛瑾無奈:“倘若諸葛喬不同意,又當如何?”
孫權笑道:“無妨!若諸葛喬不同意,再商量應對之策。”
諸葛瑾無奈,隻能應下這個差事。
陸遜又道:“吳王,既然是要勸和,不能隻勸諸葛喬。”
“可再給偽魏的豫州牧曹植去信,希望三方能為了士民安穩而和睦相處。”
孫權采納了陸遜的提議:“就依伯言之見,可再遣使給曹植送信。”
回到家中。
諸葛瑾不由喝斥:“元遜,你為何非得勸我去荊城?”
“伯鬆的性格,你比我更清楚,他既然選擇了出兵北伐,又豈是我能勸得動的?”
諸葛恪賠了一禮:“阿父多心了。能不能勸得動是一回事,願不願勸是另一回事。”
“陸遜的心思太陰了,他獻的策卻要讓阿父去荊城勸說;再加上顧雍強烈反對我北伐,定是融弟這兩年在江東鋒芒太盛,讓這群江東世族心有不爽了。”
諸葛瑾蹙眉:“諸葛家以詩書傳家,叔長卻醉心於商道,鋒芒畢露,必會給諸葛家招來禍事。”
作為外來士族,若是如張昭一般著書立說,沒多少人會去反對。
可諸葛融要做的就不同了,跟江東的士族搶地搶人,自然就會惹人嫉恨。
見諸葛瑾如此謹慎,諸葛恪不由冷笑:“融弟有錢,而我有兵有權,阿父又受吳王器重,誰敢來惹我諸葛家?”
“若是明的不行玩陰的,我的劍也不是擺設。”
諸葛瑾見諸葛恪這好戰性格,不由暗暗歎息。
常言道,兒大不留爺。
諸葛瑾三個兒子,就沒一個肯聽諸葛瑾的。
無奈下。
諸葛瑾隻能乘船來到荊州尋諸葛喬。
聽聞諸葛瑾到來,諸葛喬喜笑顏開,先是讓關鳳親自下廚準備了一桌硬菜,然後又帶著諸葛攀親自來城外迎接諸葛瑾。
“伯父,多年不見,彆來無恙啊!”諸葛喬抱著諸葛攀,下馬行禮。
諸葛攀亦是屁顛屁顛的跑向諸葛瑾,然後乖巧的行禮:“伯祖父,侄孫兒諸葛攀有禮了!”
看著乖巧懂事的諸葛攀,諸葛瑾不由憐心大起,一把抱起諸葛攀,頗為疼愛。
比起諸葛恪的長子諸葛綽,諸葛攀更顯聰明伶俐。
“伯鬆倒是養了個伶俐的孩兒。”諸葛瑾不吝讚賞。
一路說笑。
諸葛喬跟諸葛瑾敘了些舊事,來到了城中府邸。
關鳳早已準備了一桌硬菜,又溫了一壇好酒,待諸葛喬和諸葛瑾落座入席後,關鳳帶著諸葛攀問禮離開。
看著溫潤有禮的關鳳,諸葛瑾就想到了兒媳孫魯班。
比起關鳳,孫魯班的性格就惡劣多了。
也就諸葛恪為了成大事能隱忍,否則沒幾個能受得了孫魯班的脾性。
“伯父何故歎息?”諸葛喬一邊斟酒一邊詢問,臉上帶著笑意。
諸葛瑾長長的呼了一口氣,斂容道:“伯鬆為何要在這個時候遣將討魏?”
“荊州戰事日久,致使百姓離農,父子夫婦多有離散,應以休戰養民為主,不可輕啟戰禍啊。”
諸葛喬聽了諸葛瑾這標準的官話,笑道:“伯父這是明知故問啊,若無陛下的詔令,我又豈會遣將討魏?”
“我個人是不想在這個時候輕啟戰禍的,奈何陛下的詔令我又不得不遵從。”
“所以我隻派了王平去魯陽,我則留在了荊城策應大局。”
“若我真的想討魏,此刻都到了許昌城下了,又豈會在荊城陪伯父飲酒。”
諸葛瑾微微一愣,顯然對諸葛喬的這個回答頗感意外。
本以為相勸不易,卻不曾想諸葛喬都沒討魏的想法。
轉念一想,諸葛瑾又釋然了:諸葛喬用兵最善奇襲,真要討魏又豈會人在荊城而隻派王平去魯陽?
諸葛瑾沉默片刻,道:“伯鬆能否勸陛下休戰?”
諸葛喬放下酒壇:“伯父若想去關中勸陛下,我會派人護送。”
諸葛瑾歎氣。
諸葛喬都不能勸,諸葛瑾又豈能勸得了?
將樽中酒水一飲而儘,諸葛瑾將這事撇開,又問道:“伯鬆,你為何要讓叔長在江東經商?”
“叔長不似你和元遜聰慧,又行事張揚,早引起了江東部分士族的不滿,稍有不慎就會給諸葛家帶來禍事。”
聞言,諸葛喬放下酒樽:“伯父多慮了,叔長不會有事的。”
“江東的士族怨氣雖然大,但他們不會給吳王送錢;叔長雖然行事張揚,可他能讓吳王賺錢。”
諸葛瑾愣住,瞪大了眼睛:“吳王?你說叔長的生意,吳王也有參與?”
諸葛喬詫異:“伯父你真的一點都不知?叔長又不是傻子,這當商人的頭等大事就是得找靠山。要在江東找靠山,誰又比得上吳王啊!”
諸葛瑾頓感無語。
連諸葛喬都知道了,諸葛融和孫權竟然都未向他提過這事!
“伯鬆,你到底想做什麼?”諸葛瑾盯著諸葛喬,直覺告訴諸葛瑾,諸葛喬肯定沒安好心!
諸葛喬端起酒樽,一飲而儘:“伯父,我是不會坑害自家兄弟的。”
諸葛瑾沉默。
對對對,你不坑害自家兄弟,專坑吳王是吧!
似乎是猜到了諸葛瑾心中所想,諸葛喬又笑道:“放心,吳王是陛下的盟友,我也不會去坑害吳王。”
“我隻會坑害吳王的敵人,譬如那些對吳王麵服心不服的江東士族們。”(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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