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口。
在仔細探查水寨中無引燃之物後,關羽的戰船徐徐駛入。
“十三年了。”
“竟然會以這種方式回到夏口。”
十三年前,即建安十五年210),劉備以夏口和樊口為質押,向孫權借南郡立足。
兜兜轉轉十三年,如今再得夏口,關羽忍不住感慨良多。
雖說曹丕丟了雍涼、合肥等地,但這防線也因此而收緊,麵臨的分兵壓力就更小了。
劉禪忽然開口:“二叔,我認為此事不用請示父皇,我願引講武堂眾人去樊城。”
結果。
“自古以來,賢名聖君都得曆經烽火磨煉,阿鬥也不例外。”
在關羽麵前,劉禪也恢複了少年本性,不再去刻意的表現太子儀態。
“伯鬆以為,如今可是北伐良機?”
劉禪在入川後就再也沒見過關羽,不免令人心生遺憾。
待關羽做完這一切,諸葛喬這才來到關羽席前,又令侍從取來棋盤棋子,同關羽弈棋解悶。
同時又令南郡太守糜芳準備錢糧軍械,暗中將糧草運往襄陽。
能打能戰,秉性忠良。
在跟諸葛喬仔細商議後,關羽遂以劉禪為樊城令,引講武堂眾人駐紮樊城,招募流民修繕城郭房屋等基礎設施。
關羽欣然攆髯:“好男兒就應當有此般豪氣!”
話音剛落,關羽不由蹙眉:“伯鬆,講武堂眾人去就足夠了,阿鬥可跟我一起。”
說好聽是質押,說難聽就是默認將夏口和樊口送給孫權來換取借南郡的資格。
想在軍爭上取勝,變得比以往更加的艱難了。
“阿鬥,睡得可好?”關羽一臉的寵溺,絲毫不覺得劉禪有失儀之舉。
“大將軍不以末將粗鄙,傳授末將兵法武藝,末將心中隻有感恩,不曾有後悔!”
可動用的機動兵力超十萬之眾!
關羽這三年專注於屯糧自守,軍力上並未擴增太多。
如南郡都尉傅肜、宗預,武陵郡都尉沙摩柯,桂陽太守輔匡,零陵太守習珍、宜都太守鄧芝。
關羽心中更是歡喜,遂下令道:“取庫中糧米酒肉,犒賞三軍!”
“天賜良機,不可不取!”
關羽大笑:“初遇戰事,是人都會心慌;昔日我初臨戰場的時候,也是如此。”
劉禪麵有羞愧:“不瞞二叔,當時我也是心慌不已;又謊稱二叔會來救援這才勉強安撫了人心。”
商議妥當後,關羽就給劉備撰寫表文,將北伐的準備以及江夏郡諸事,細述其中。
諸葛喬則是引無當飛騎入襄陽城,提防意外。
“嶽丈也不希望,阿鬥今後隻能依賴朝中文武而無法獨立決斷吧?”
孫權知難而退且又放棄江夏郡,這天下大勢的爭鋒又回到了漢魏之間。
孫權雷聲大雨點小,慫得太快,又果斷的讓出了江夏郡。
機會難得,須得小心謹慎應對。
劉禪興致勃勃的向關羽講述這些年在西川的經曆,說到激動處更是手舞足蹈。
每次見到關羽,劉禪都會親昵的喚一聲“二叔”。
是夜,夏口歡聲皆起,三軍將士同享酒肉,好不歡樂。
“關中戰事剛結束不久,陛下在長安的軍力疲乏,糧草也難以為繼,很難配合荊州用兵。”
關羽有些愣,不由想到了劉備剛入川的那段時間,劉禪因為父母皆不在身邊,時常在夢中驚醒。
“去年夏侯尚曹休徐晃驅兵上庸,我以水師橫於漢江,便震懾了夏侯尚等人。”
說了不知多久,劉禪隻感到疲倦襲來,再也忍不住困意。
送表文的特使郭睦剛抵達上庸,就得到了劉備拿下武關的消息。
“北進宛洛,就等於要跟曹丕的舉國之兵對抗。”
看著劉禪堅定的眼神和懇切的言辭,關羽一時之間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劉備的身影在跟劉禪重疊。
“父皇戎馬半生,我亦不會懼怕戎馬;二叔,許我同往吧!”
如今劉備得了潼關以西、漢水以南。
席間就隻剩下弈棋的諸葛喬和關羽,以及躺在關羽膝前熟睡的劉禪。
諸葛喬方才就一直在思考北伐的問題,遂出言道:“曹丕大部分的兵力,都駐紮在宛洛一帶。”
曹魏諸將,可不是孫權那群“江東萬人敵”能比的。
雖說過去十餘年,但仇視孫權的也不少。
關羽輕撫美髯:“伯鬆慮事雖然周全,但卻少了些狠勁。”
如今劉備崛起,大漢再燃希望之光。
在劉備帶走大量荊州才俊後,關羽能在襄陽尋得這樣的賢才本就難得,自然會倍加器重。
沔口的劉禪等眾亦隨關羽返回。
“你方才也說,不希望講武堂眾人都跟馬謖一樣言過其實。”
隻有待在關羽身邊的時候,劉禪才能睡個好覺。
雖然彆離的時間太長,但關羽對劉禪的關切也未降低半分。
“終於再得夏口了。”
冒險急戰,不是取勝之道。
即便加入上庸關平和襄陽關興的兵力一同北伐,也不會超過四萬。
趙累先是一愣,隨即大喜:“大將軍如此信任末將,末將又豈能露怯!”
“慌而不亂,才顯本事。”
“如今兄長已得秦川之地,而宛洛尚在偽魏手中。”
“我在荊州積糧練兵三年,糧草足備,有意再舉兵以向宛洛。”
尤其是最後幾句,讓諸葛喬陷入了沉思。
趙累不假思索,慨然而道:“若非大將軍賞識,末將隻是襄陽一漁夫。”
“二叔!”
不論對外宣稱孫劉如何如何和諧、孫權器量如何如何寬宏,本質上是孫權受到威脅不得不讓出夏口。
打碎了牙齒自己吞,還得強顏歡笑。
自家侄兒困了乏了,在膝前休憩一陣又怎麼了?
劉禪見關羽眼神柔和,心神頓安:“有叔父在身邊,侄兒睡得極其安穩。”
這中間的地形複雜曲折,抵達長安得花一個多月,這還是天氣良好的情況下。
“末將願為大將軍鎮守江夏,末將縱然身死,也斷不會讓孫權奪走江夏!”
自劉表去世後,劉備就在夏口苦苦掙紮,幸得曹操戰敗退軍,劉備有了崛起的機會。
良久。
很快。
諸葛喬輕輕搖頭:“嶽丈,講武堂眾人是我為阿鬥準備的文武肱骨。”
“如今孫權一觸即潰,伯鬆集訓的目的也難以達成了。”
“十三年了啊。”
關羽徐徐出聲:“事關重大,我需要請示兄長。”
孫權在江夏並不得民心。
也正因如此,劉備才會一拖再拖,嘴上承認是“借”,就是不肯歸還荊州。
關羽一眼就看出了諸葛喬對這群小輩存有太多的仁慈,而這種仁慈也容易滋生眾人的驕矜之心。
倘若許靖在宴席,定會訓斥劉禪失儀。
如今江夏歸劉備,關羽又免了一年賦稅,讓江夏士民得了實惠。
“隻要我舉兵北伐,定會有吏民舉旗響應。”
孫權如今也在夏口品嘗到了昔日劉備受到的屈辱。
約莫一個時辰後,劉禪睜開雙眼,見身上披著的錦袍和不知何時出現地毯,不由臉一紅。
“不如先讓阿鬥引講武堂眾人去修繕樊城,迷惑曹休徐晃等人的判斷。”
不多時。
“這三年在荊州,我對漢江以北也派遣了不少的細作。”
對夏口,劉備有莫名的情感。
“阿鬥既然醒了,那就一起聽聽吧。”
眾將皆喜。
關羽留下五千兵給趙累,分兵駐守夏口和上昶城,隨後引眾軍回漢津口。
關羽招了招手,讓侍從撤走棋盤,又取來荊州地形圖。
風水輪流轉。
方才跟關羽敘舊太激動,劉禪一時之間有些忘乎所以,忘記了這是宴席。
兩人都未多言,隻是靜聲弈棋,生怕吵醒了劉禪。
將地圖攤開,關羽斂容肅聲:“漢水以南荊襄諸郡,除長沙郡外,宜都郡、南郡、武陵郡、零陵郡、桂陽郡、襄陽將和江夏郡,如今皆在掌控。”
劉禪見了關羽,心中歡喜莫名。
“伯鬆在江陵成立講武堂,又讓阿鬥入沔口,必然也是想拿孫權集訓那群小輩。”
結果孫權隻肯用借的方式。
劉封遭孟達背刺後,郭睦跟劉封費詩入了關羽軍;在劉封養傷的時間,郭睦就跟著關羽在荊州軍中。
“有我在漢江,沒人能動你一根毫毛。”
“換而言之:去年曹丕在關中、上庸、合肥三處皆敗。”
如今再見到劉禪如此,關羽也忍不住回憶往昔。
前一句是對劉禪的寵溺,後一句是對劉禪的維護。
倘若這群小輩以為曹魏跟江東一樣菜,輕敵冒進,造成的損失就難以彌補了。
關羽小心的抱起劉禪,讓侍從將地毯鋪上,然後又輕輕的將劉禪放下,儘顯嗬護之意。
諸葛喬沒有去驚擾關羽和劉禪的敘舊,坐在席間靜靜的品酒。
這讓關羽又生了北伐的心思。
“趙累出列!”
劉備仔細觀閱表文中的內容,看到江夏郡回歸時,劉備激動得差點站起來。
在荊州的時候,關羽就對劉禪倍加維護,甚至不惜嘲諷劉封也要維護劉禪的嫡長子地位。
“如今正是偽魏士氣最低迷的時候,若不趁著偽魏士氣未複進兵,豈不可惜?”
六將各引五百悍卒入襄陽。
鼠輩也有今日!
劉禪雖然是一國太子,但年齡還不到十六歲。
對待孫權,不能隻給大棒不給甜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