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盛京皇宮之中,鑲黃旗固山額真(都統)錫翰跪在中宮太後博爾濟吉特氏(孝莊太後的姑母,乃為皇太極敕封博爾濟吉特氏為國君福晉,皇太極駕崩,福臨即位,尊稱國主福晉或中宮太後)身前,神色異常凝重。
“明軍真會來攻盛京?”博爾濟吉特氏沉默半響後,輕聲問道。
“回太後,若明軍得知我盛京城空虛,必然會襲來。”錫翰沉聲說道“還請太後收拾行裝,隨奴才出城往避撫順,再至興京,以躲明軍鋒芒。”
“想不到幾十年來,竟然會有明軍攻至盛京。”博爾濟吉特氏輕歎一聲,說道“若是先帝得知,必然雷霆震怒。”
錫翰聽罷,沉默不語。此次明軍突襲遼東,攝政王聞知,也必然會雷霆震怒,盛京總管葉克書固然會因此遭到嚴厲處罰,甚至難逃一死,而他們這些留守遼東的將領,恐怕也落不了好結果。隻希望,他能將宮裡的諸多貴人安全地撤離盛京,說不定,攝政王會看在這個份上,饒自己一命。
出了王宮,錫翰立即派出偵騎往城外探查,並將城中僅有的三百餘甲騎集結,準備護衛留守盛京的一眾貴人前往興京暫避。
也不知從哪裡泄露了消息,以至於整個盛京城變得人心惶惶,有收拾細軟趕著馬車急匆匆地出城貴人婦孺,也有老邁旗人,全副武裝,挎馬提刀地在城中街道鼓噪叫囂,言,出城往南,與來襲明軍決一死戰。
城中更多的包衣、漢奴則麵色複雜地看著紛亂的盛京城,心中既有幾分忐忑,也有幾分期盼,大部分人,更多的則是茫然無措。
至午後時分,皇宮中幾位貴人方才收拾停當,在三百餘八旗甲騎的護持下,一行三十餘輛車駕緩緩地駛出皇宮,朝盛京城的北門而去。
“都統大人,城外發現明軍遊騎!”當車隊還未駛至城門,一名八旗甲騎飛快奔來,告知錫翰一個令人絕望的消息。
“可能將其逐退,以護貴人快速離京。”錫翰抱著一絲期望。
“都統大人,明軍遊騎不下三百。而且……”那名八旗甲騎臉上帶著一絲異色,“而且明軍遊騎持有火銃,發射距離出奇地遠,且準。……咱們已有五騎被明軍射殺。”
“……”錫翰聞言,頓時變色。明軍前部遊騎都不下三百,那麼其攻來軍隊人數恐怕真如遼陽逃回的旗人所言,會有五六千之眾。
“富都,你帶百餘甲騎護著貴人立即返回皇宮。”錫翰轉頭朝一名八旗佐領吩咐道“餘者,隨我去城頭!”
博爾濟吉特氏扭頭看著錫翰等一行甲騎往城牆處飛奔而去,眉頭不由緊鎖,隨後放下窗簾,重新端坐於馬車上。
“回宮後,給其他幾個貴人都送一把刀過去。”博爾濟吉特氏淡淡地吩咐道。
———————————
待傍晚時,明齊聯軍大隊人馬陸續出現在沈陽城下。
牛虎等聯軍將領幾乎征發了遼陽城所有的騾馬驢等牲口,在留下一營自救軍繼續搜羅遼陽城中物資和財貨外,剩下四千餘戰兵朝著沈陽便快速襲來,以期在建奴有所反應之前,殺入建奴曾經的都城。
午時,聯軍大隊通過兩座已被前鋒部隊控製的大橋,輕鬆渡過渾河,隨後,一路暢通無阻地抵近沈陽城。
落日餘暉下的沈陽城,顯得異常平靜,幾座城門早已被關閉,城頭稀稀拉拉地排布著廖廖數百個建奴甲兵和旗人民壯,在規模巨大的沈陽城麵前,是那麼的“柔弱而無力”。
“今晚破城,明日占領沈陽!”牛虎放下單筒望遠鏡,心中有了一點底。
“夜間火炮轟城,效果要差點吧,……而且視線也不好。”鄭森在旁說道。
“不用火炮。”牛虎搖搖頭說道“我們人多,在幾段城牆下麵挖坑埋設炸藥,弄塌城牆。”
“建奴不會讓我們輕易埋炸藥。”
“我們沒時間耽擱。”牛虎冷聲說道“就算死幾百人,也要炸塌城牆。這麼一座大城,建奴甲兵又少,未必能看住所有城牆。”
鄭森聞言,不再言語。聯軍數千人,總能在建奴無法照看的城牆段下挖坑埋設炸藥,就算有幾處施工明軍被發現了讓其弓箭射殺,也無損大局,隻要有一處城牆被炸塌,那麼就算是剝開沈陽城那“漂亮”的外衣,此後,將任由聯軍施為。
隨著夜半寅時(03時至05時)的兩聲劇烈爆炸聲響起,整個沈陽城立時陷入一片混亂。儘管因為天黑,明軍暫時沒有入城,但所有的旗人都明白,等待他們的命運將會是什麼。
三百餘八旗甲兵領著千餘旗人老弱壯婦,試圖借著夜色,打來城門,往城外逃去。但明軍好整以暇地堵住沈陽城的幾個城門,火槍,弓箭,將奪城而出地建奴一一射殺於城門,迫使他們又狼狽地退了回去。
但有些知機的建奴卻通過明軍未能看守的城牆之上,用繩索吊墜而出,趁著明軍遊騎未及時發現時,借夜幕掩護,朝四野遁去。
錫翰看著城外燈火通明的明軍營寨,以及幾處城門外不時響起的火銃射擊聲和旗人瀕死慘叫聲,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右手緊緊地握住刀柄,青筋暴跳。
“天明後,我等……皆死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