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傍晚,清軍主力陸續趕來,萊陽城登萊守軍最終力竭,除千餘人潰圍而出外,餘者皆戰死、被俘。清軍攻破萊陽後,一如即墨所行,展開血腥屠城。事後計,萊陽全城及左近軍民被屠達四萬餘人,宛如鬼蜮。
相較於南路清軍的勢如破竹,北路清軍就顯得有些舉步維艱。漢岱領前軍被登萊鎮官兵阻於濰河西岸數日未能突破,反而損兵兩千餘。
麵對河岸登萊鎮機動而又凶猛的小炮,清軍根本無法發揮出人數多的優勢,兼之,登萊似乎在濰河東岸早有準備,不僅在沿岸數十裡的河岸邊修建了眾多堅壘,而且還人為地將河水引入兩岸數十米的範圍之內,形成大片淤泥灘塗,使得清軍在強渡濰河時,儼然成為一個個緩慢移動的標靶,被火炮、火槍和弓箭一一射殺於河岸,濰河水隨之被染成血紅一片。
11月22日,待多鐸領大軍進至昌邑縣城時,漢岱仍未突破濰河。多鐸遂命已攻至平度州的拜音圖抽身返回,從東南方側擊濰河東岸的登萊守軍。
11月24日,濰河東岸登萊守軍遭到清軍拜音圖突襲,損兵兩千餘,不得不退至沙河東岸,繼續憑河據守多鐸遂令馬得功、王之綱、孔希貴等各部漢軍儘全力渡河,以劉良臣(劉良佐之弟)、祖澤潤(祖大壽從子)等八旗漢軍其後督陣,並以紅衣大炮轟擊東岸明軍,沿著沙河十餘裡的地方全線進攻由於沙河乃溪流小河,水淺且窄,流速亦緩,登萊鎮明軍在大量殺傷清軍後,主動撤退至掖縣,準備憑借堅固城防,繼續消耗清軍實力。
當馬得功、王之綱等部清軍殺至掖縣時,頓時麵帶苦色。這哪裡是一座城,分明就是一片堡壘群!
從原來的掖縣城開始,周邊一共修建了五座方圓三四百米大小的堅固堡壘,一直延伸至海邊。發源於萊山的南陽河蜿蜒穿過數座堡壘,宛如天然的護城河。遠遠望去,不僅掖縣主城布設了大量的火炮,就是那些小堡壘上麵也至少安放了六七門火炮,所有的堡壘之間,都有一道兩米寬的護牆連接,彼此之間不僅可以做到相互支援,還能進行交叉火力掩護。
這種堡壘工事群,可不是僅憑兵馬眾多就能攻克的,隻能靠長期圍困,以絕城中補給,而達到迫使對方物資耗儘,不得不獻城投降。
可問題是,清軍此次攻伐登萊,動員集結了十餘萬大軍,消耗的糧秣物資無數,根本不是山東之地可以供養補給的,利在速戰。你若要長期圍困掖縣,不說能否達到目的,就是這一路從濟南到青州,再至掖縣,長達數百裡的補給,都會讓清軍上下感到頭疼萬分隨後幾日,清軍對掖縣發起了數次試探性進攻,無一例外地均遭失利,損兵數千。
待多鐸領大軍趕至掖縣,看到當麵的堅城硬壘,也是犯難。於是,集眾將商議如何將其攻克,直搗登州腹心。
帳下眾多滿漢將領均無良策,除了強攻和圍困外,都寄希望於拜音圖穿越萊山,攻克招遠,殺到掖縣的東邊,斷絕其後路,以動搖守軍的抵抗決心。
多鐸煩躁地斥退諸將,獨自一人於帳中思量如何應對目前困境。此次攻登萊,除了動員大量的八旗主力和漢軍部隊,還勒令淮北、山東、河南各地州府將無數糧秣物資源源不斷地輸入至沂州和濟南,供南北兩路大軍日常所用,靡費極為巨大。本來計劃以雷霆之勢,快速突入登萊,在最短時間內,殺至蓬萊,屠滅永初小朝廷,以震懾天下。
如今,從青州出發,到現在攻至掖縣,時間已耗費近二十天,雖然糧草補充仍舊得以維持,但多鐸卻深知,時間若是再拖得久一點,後方糧草物資供應必然會出現問題。
攻掠江南、福建、江西、湖廣等地,清軍均能獲得當地大量的物資補充和兵員增加,幾乎就未曾擔心過後勤補給的問題。可如今,這登萊之地,爲了應對清軍的攻伐,堅壁清野一個月,疏散了十餘府縣物資和人員,製造了兩百多裡的無人區,使得清軍根本就無法獲得就近補給,隻能從數百裡外的濟南、沂州,一點點地運到前線。
“豫親王,末將有一策獻上,可破掖縣堅城。”正當多鐸一籌莫展的時候,剛剛離去的楊承祖進帳跪倒在多鐸膝前,低聲說道。
“你有良策,剛才為何不對本王說及?”多鐸盯著楊承祖厲聲問道。
“……末將擔心帳中有……仍心向明軍之人。”楊承祖咬牙說道。
“此話何意?”多鐸疑慮頓生。
“豫親王請看…”楊承祖說著,從懷中掏出永初帝寫與他的招降詔書。
一名白牙刺將楊承祖手中的詔書取下,上前兩步,遞給多鐸。
“豫親王,此詔書,乃是偽明永初帝寫與末將,想在陣前招降於我,對大清反戈。”楊承祖小心地解釋道“末將擔心,此般詔書,可能不僅僅是末將收到,其他人……或許也應收到招降詔書,並偷偷隱匿在身側。”
多鐸定定的看著楊承祖,右手下意識地按下刀柄,左手死死地捏著那份招降詔書。
“為何不早些時間,將此詔書交於我看?”多鐸冷冷地問道。
“末將此前一直在前軍作戰,未能近身麵見王爺。”雖然已是冬季,但楊承祖在多鐸的逼視下,嚇得頭頂上的汗水滲了出來,擔心多鐸會一言不合,一刀將自己斬殺於帳中。
多鐸沉默片刻,看著麵如土色的楊承祖,輕輕地鬆開了握著刀柄的右手。“你所獻良策,莫非是想以此詔書,詐降於掖縣明軍?”多鐸臉上露出一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