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可惱的是,占據四川、漢中的劉文秀,竟然也委婉地發來文書,勸誡孫可望,勿要行使大逆之事,以使全國大好的抗清局麵,毀於一旦。
不過,令孫可望意外的是,那個一直扶保大明的齊國,卻通過駐南京的代表向他表示,對於大陸王朝的更替,他們不會加以乾涉。但這種事情的發生,最好是發生在清虜被徹底逐出關內,天下一統之後。同時,還暗示於他,一個王朝的開拓者,必須具有寬廣的胸襟和超遠的視野。當他打下一個強盛無比,並且疆域廣大的領土時,皇冠自然會落在他的頭上。
對此,孫可望深以為然。他決定休養生息數年,待積聚了足夠的實力後,再行北伐,徹底驅逐或者消滅北方的清虜,屆時,他將會以一個漢家文明的拯救者自居,如同數百年前的洪武皇帝,驅逐胡虜,再造華夏,以此偉業,創立一個嶄新而強盛的新王朝。
“殿下,臣有事要奏。”戶部尚書岑世東突然站了出來。
“何事?且奏來。”孫可望斥退馮雙禮後,麵色和緩地說道。
“殿下,臣請朝廷發下諭令,嚴禁外藩轉運我大明子民至海外謀生。”岑世東躬身說道“民者,朝廷之基,賦稅之源。若是任由外藩引我朝子民外流,長此以往,則百姓流失,朝廷基石不存。更有甚者,天下耕地無有農人耕作,城中工坊無有人勞作,軍隊士卒無有人服役。請殿下慎查!”
“岑尚書,你口中所言,是指那齊國在我大明各地府縣州城招攬移民之事?”孫可望輕聲問道。
“誠然如此。”
“你可曾去往齊國招攬移民之府縣州城一觀?”
“臣……,臣未曾親至一觀。”岑世東有些尷尬地說道“但,臣嘗聞那齊國經年於我大明府縣招攬移民,數量從萬增長至七八萬。若是任由齊國如此施為,臣擔心,恐會掏空我大明府縣州城人口,以至地方凋敝,財源枯竭。”
“岑尚書,你該親自去看一看的。”孫可望歎了一口氣,“齊國在我江南府縣招攬移民,今年之數,就不下八萬之巨。但你可知,那些大明子民為何願意舍家拋業,冒著滔滔海上風浪危險,跟隨齊國艦船出海謀生?”
“……臣不知。”
“自十月以來,南京已經下了四場大雪了。”孫可望說道“至於江南各地,想來也是落了不少雪。聽聞,江西、廣東等地奏報,兩地在入冬以來,也是普降大雪,氣溫降到極寒。諸位,行走於南京街道之中,你們可曾感受到外麵天氣的寒冷?我等居華府,裹輕裘,燒煙碳,於此坐而論道。但你們可知,南京城中以及江南各地百姓是如何度過此寒冬之季?”
“在這大寒之時,我大明百姓凍斃者無數!”
孫可望看著殿中的文武諸臣,輕輕地搖了搖頭,謂然一歎,幽幽地說道“在這隆冬之季,各地府縣官員因戰禍連年而苦於財政凋敝,庫中幾無多餘布帛糧食以供百姓驅寒果腹。想來,這個冬天,凍餓而亡百姓,恐不下數十萬。據聞,齊國招攬移民,皆會溫飽一餐,且乘船出海往南,氣溫亦會漸熱溫暖。如此,倒是救了不少本該凍餓而斃的無助難民。此,誠為我大明百姓之福,但卻是我輩父母(官員)之恥呀!”
在這個時期,小冰河氣候正是最嚴重的時候,冬季氣溫極為寒冷。全國河流幾乎全部凍住,就連長江,除了河道中心未有上凍,沿著岸邊的河水全部凍住,蘇州至通州(北)段大運河,冰凍三尺,對,不是形容詞,就是一米多的冰層。
就連後世處於亞熱帶氣候的廣州,一尺多深的暴雪天氣,從1599年到1702年的一百多年間,至少有十一次。甚至,為熱帶島嶼的海南島,都下過數次暴雪。
至於北方,更是冰封千裡,草場全毀,農作物全部都被凍死,水災頻發,鼠疫、蝗災長期存在(但神奇的是,韃清入關後,除了冬季嚴寒,北方其他類型災情竟然大範圍的消減了)。那個時期,北運河每年封凍的時間,長達110天以上,嚴重阻礙了南北物資的暢聯暢通。當然,現在大明廣德朝廷攻占了整個江南,以及半個江淮,我大清也無法利用運河,吸取江南的物資和財富了。
“殿下,臣……慚愧之至!”岑世東麵色漲紅,站在殿中有些無措。
“此事,怪不到你頭上。”孫可望擺擺手,“這江南之地,打了十幾年仗,幾成白地。而且,咱們將清虜趕走,尚不到五年時間,恢複民生,需要一定的時日。待我大明積聚了足夠的實力,徹底驅逐韃虜,統一天下,自然要使境內百姓安居樂業,不再任由外藩肆意轉運海外。”
12月20日,朝廷頒布喻令,進爵馮雙禮為興安王,任命其為兩廣總督,總攬廣東、廣西兩省軍民兩政;進爵馬進忠為漢陽王,任命其為江浙總督,總覽江西、浙江兩省軍民兩政;進爵馬保為清平侯,任命其為潮州總兵;進爵王自奇為定南侯,任命其為溫州總兵。2月21日,廣德帝下詔,進爵李定國為晉王,任命其為征北大將軍,總領宿州大營軍務。2月22日,廣德帝下詔,進爵劉文秀為蜀王,命其入京麵君。2月23日,廣德帝下詔,進爵張煌言為靖平候,任命其為兵部尚書,命其入京麵君。2月24日,廣德帝下詔,進爵鄭芝龍為南安王,進爵鄭森為延平公,命其父子二人入京麵君。2月26日,廣德帝下詔,進爵高一功為平遠王,李來亨臨江王,命其二人入京麵君。
齊國黑衣衛駐南京指揮使牛成林在審閱了一係列有關南京近期的情報後,愣了半響,隨即猛地一巴掌拍在了桌麵上,惡狠狠地說道“孫可望這一番舉動,儼然是要削藩呀!”
“大人,這會不會再次將大明局勢搞亂?”一名屬下問道。
“你瞧著吧,那些被下詔入京麵君的王爺、公爺們,肯定不會來。多半都會病倒在床,力不能行。局勢估計多少有些變動,但不至於大亂。”
“那些人不來南京,孫可望這番舉動,豈不是白做了?”
“哼,怎麼會白做了?”牛成林冷笑一聲,“孫可望就是想讓那些人抗旨不遵,坐實了亂臣賊子的名。然後,以朝廷大義的名分,逐步蠶食瓦解這些人的勢力。好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速速將這些情報,傳遞回漢興島和南平(今越南金蘭市),以便咱們上麵的大人們有所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