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暗香_後宮·如懿傳.5_思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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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暗香(2 / 2)

如懿寧和一笑,那笑容卻隻是牽動了嘴角的弧度,內裡卻是黯然無色“那便是我的口福了。”她說罷,將自己手裡一個平金素紋手爐塞到海蘭懷裡,“抄了半天的佛經了,雖說殿裡有火盆,但手總露在外頭,仔細凍著。”

海蘭歎口氣,柔聲道“十三阿哥走得早,我們沒能為他做些什麼。雖然我平素不信六道輪回,但此刻卻真心盼望十三阿哥能早日超脫輪回之苦,登上西方極樂世界。”

如懿眼中微有晶瑩之色,頷首道“這些日子你陪著我抄錄了九百九十九卷經文,若是十三阿哥有知,也可稍稍安慰。”她扭一扭酸痛的手腕,苦笑道,“適時歇一歇,彆和我一樣,傷了手便不得不停下來了。”

二人正坐著說話,庭院中驟然有響亮的腳步聲響起。如懿聽得動靜,不由得抬起頭來。

三寶在外頭歡歡喜喜道“十二阿哥回來了。瞧這小臉兒紅的,彆是凍著了吧?來,奴才替您燒個暖爐暖暖。”

卻是聽得乳母嬤嬤們簇擁著永璂進來,請了安道“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永璂亦跟著道“額娘萬安。”他一說罷,撲入如懿懷中,扭股糖似的擰著。

如懿搓著他的小手,笑嗔道“越發沒規矩了。手這麼冷,快下去添件衣服。”

永璂點點頭“兒臣折了額娘最喜歡的梅花,額娘記得要看啊。”

如懿含笑看他跟著乳母去了偏殿。海蘭忙起身道“也不知十二阿哥的話說得圓滿不圓滿?臣妾去瞧瞧。”如懿見她急急出去,裙擺都閃成了一朵花兒,輕輕搖搖頭,複又低首去理那千絲萬縷、色彩紛呈的絲線。

如懿見淩雲徹站在門邊,不覺微笑“淩大人來了。”她喚過容珮“給淩大人看座。”

淩雲徹手裡抱著大束的白梅,一時不便坐下。那些梅枝顯然是精心挑選過,傲立的舒枝之上每朵梅花都是欲開未開的姿態,盈然待放,還有脈脈細雪沾染。隻是殿中溫暖,那細雪很快化作晶瑩水珠,顯得那朵朵白梅不著塵泥,瑩潔剔透。

如懿微微失笑“瞧本宮糊塗了,你抱著這些梅花,如何能坐下。”她顯然被這些清潔瑩透的花朵吸引,眸中微有亮色,“如今翊坤宮的人不大出去,雖是冬日,好久不見梅花了。”

容珮接過淩雲徹手中的花,抿嘴一笑,歡喜道“淩大人有心了。我們娘娘最喜歡梅花了。”

淩雲徹將花遞到容珮手裡,看她抱了花朵去偏殿尋合適的花瓶,方才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十二阿哥的一片心意,微臣隻是幫十二阿哥摘了送來。希望皇後娘娘看在十二阿哥的孝心上,可以稍稍展顏。”

如懿欣慰道“永璂很是孝順。”

如懿偏著頭,髻邊一支鎏金碧玉瓚鳳釵上垂落一串白玉,那玉色潔白,與她蒼白的麵孔殊無二致。她的形容清減了不少,淡妝素容的樣子更顯出眉目間難掩的一絲憂鬱。淩雲徹不知怎的,就覺得心口微微哆嗦,陡然酸楚不已。他情不自禁道“皇後娘娘身子可養得好些了麼?一直惦記著,也不能……”他覺得自己說得不恰當,趕緊道,“其實皇上也惦記著。”

如懿淡淡一笑,那笑容像是浮在碎冰上的陽光,細細碎碎的,沒有絲毫暖意“境遇再壞,壞得過從前咱們在冷宮的那個時候麼?本宮不會不要自己的身子,一定會養好的。”

淩雲徹麵龐上緊繃的弧度隨著這句話而鬆弛下來“皇後娘娘喜歡梅花就多看看。微臣也喜歡梅花。”

如懿注目於那些潔白無塵的花朵,口中不經意道“難得聽你說起喜歡什麼花兒草兒的。”

淩雲徹安靜片刻,道“梅花已開,寒冬雖在,但也快是春天了。微臣知道皇後娘娘喜歡梅花,所以新學了一首詩,在娘娘麵前班門弄斧了。”

如懿頗有興致,長長的睫毛揚起,眸中有星子般的亮色“你也學詩了?”

淩雲徹有些難為情“從前好歹也上過幾年私塾。皇後娘娘彆笑話微臣。”他清一清嗓子,朗然念道,“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裡春。”

翊坤宮的暖閣寬闊良深,幾近無聲的靜謐讓空氣裡有種凝固的感覺,幾乎能聽清銅掐絲琺琅八角炭盆裡紅籮炭“嗶剝”燃燒的輕響。嗯,那種輕響,也是溫熱的,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他不是不知道她這些日子的清冷幽閉,無數次想要尋個機會來看看她,哪怕隻是說上幾句話,就如當年在冷宮時一般。可是人在眼前,他能想到的,竟是幼年時學過的這首詩。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說出這些話的,或許是這個寒冷的冬日頗為應景,或許是那束白梅正好勾起了他封閉而壓抑的情思。他暗暗自嘲,果然自己是不擅長安慰彆人的,連找一首寫她喜歡的梅花的詩,也是這樣簡單而樸素。

如懿的聲線清淩淩的,若不細聽,幾乎難以察覺那一絲即將痊愈的沙啞。她極客氣地道“是王冕的《白梅》,和眼前這束花倒應景,難為你記得。有心了。”

淩雲徹一臉誠摯,動容道“微臣知道自己是個粗人,但冬去春來,隻是一瞬之間,還請娘娘暫且忍耐。”他撓了撓額頭,苦苦思索片刻,眼中驟然一亮,如熠熠的火苗,“微臣還背過一首,前頭不大記得了,但後麵幾句真是好,微臣看過久久記在心裡。‘橫笛和愁聽,斜枝倚病看。逆風如解意,容易莫摧殘。微臣也希望逆風解意,讓娘娘能順心如意。”

如懿的笑意漸漸淡下去,成了幽微一抹,仿若落日時分即將被夜色吞沒的最後一縷霞光“你的好意本宮心領了。但是逆風如何能解意,隻盼自己熬得住風勢強勁,莫被容易摧殘罷了。”

他微微抬首,不敢直視著如懿,隻是以眼角的餘光瞥見她梅子色綴繡銀絲梅朵紫狐長衣,那樣暗沉的紅的底色像是展不開的一個笑顏,凝在了那裡,並無一絲歡喜的氣息。連那銀絲繡簇的梅花,也像一滴滴斑駁的淚痕,閃著剔透的水光。她長長的裙幅逶迤在紫檀足榻上,文著淺藍鳳尾的圖案,一尾一尾的翎毛,是飛不起來的翅膀,在略顯幽暗的暖閣內幽幽閃爍著月牙般的光澤。

這樣的默然相對,於他是極難得的奢求。森嚴的宮裡,他每每侍奉十二阿哥或五阿哥至翊坤宮,或是極偶然地陪伴她回宮,才能稍稍有較近的距離。這樣的距離,已是極大的溫暖。他忽然想起冷宮的歲月裡,他有他的心無旁騖,如懿亦有如懿的心之所在,而那時,隔了一扇冷宮舊門,青苔深重的距離,他和她吹著同一陣風,看過同一片雲彩,反而能隨心所欲地說說心底事。

這樣的記憶,如今看來,如同天山上的雪蓮一般彌足珍貴。

如懿的思緒仿佛懸掛在遙遠的雲端,渺渺不可觸摸。許久,她忽然道“淩雲徹,除了當值之外,你還常出宮去吧?本宮要托付你一件事。”

淩雲徹旋即肅然,端正神色道“微臣聽命。”

如懿的眼眸明明沉靜如水,卻有著碎冰浮湧的凜冽“田氏已死,但這件事本宮總是不安心。原本可以托付惢心去查,可她一個婦道人家,又身有殘疾,總是不便。若你能在出宮時替本宮徹查此事,那便最好不過了。”

淩雲徹心領神會“微臣知道田氏尚有一子,愛之逾越性命。或許可以從他身上探知一二。”

如懿鬆了一口氣,眸中閃過一點感激之意“多謝你。這件事很難,或許已經死無對證,或許不小心還會讓你牽涉其中,有損你的青雲之路。你肯幫本宮,是成全了本宮與十三阿哥一番母子之情。若真的到田氏為止再無任何隱情,那麼十三阿哥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稍稍瞑目。”她再度鄭重謝過,“在宮中近乎半生,本宮可以信賴的人不多,可以托付的人更不多。幸好還有你和愉妃。淩雲徹,多謝。”

淩雲徹微微一震,似是被她最後的一聲呼喚觸動,疏朗的眉目間驟然有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溫柔。情思空白的須臾,他忽然聞到一縷淡淡的梅香,清芬馥鬱,幽幽間教人心醉神馳。他分不清那幽醉的暗香來自何方,他隻是一心一意地盼望,哪怕能夠暗香如故,也不要有零落成泥碾作塵的那一日。

他不知哪裡來了這樣大的勇氣,抬起頭望著她,專注地,目光明朗而清澈。他的聲音沉鬱朗朗“微臣沒有彆的辦法。從前冷宮歲月,彼此落魄,還可以相互關照。如今雲泥有彆,微臣能做的,隻有守在宮門外不遠不近的距離守護娘娘,或是偶爾伴隨娘娘身邊,踏著娘娘的足印去走娘娘走過的路,讀著娘娘愛讀的詩詞,看著娘娘喜歡的梅花,微臣才覺得,與娘娘之間的距離可以沒有那麼遠。”

心底的冷漠,仿佛被這些話語一一震動,漾起微微的漣漪,閃著零星的銀色的光暈,如春日的櫻花散落於湖麵。那種輕觸的溫柔,也是震驚。

她恍惚地想,是多久以前,曾經有人也對她說過這樣綿而暖的話。

夕陽籠罩了整個紫禁城,暮靄宛如潺湲流動的河水,流溢過此起彼伏的殿台樓閣;流溢過飛翹的簷角,盤踞的鴟吻;流溢過每一座寂寞而無聲的宮牆。殿內靜得恍若一池秋水。如懿的兩腮粉得好似蘸水桃花一般,唇角抿出一絲了然的笑意。旋即,她便覺得那是不應當的,連笑也是不合宜的。她蹙了蹙眉心,靜靜地擠出疏離而客氣的神色,將他顯而易見的溫情以自己疏冷而高華的母儀姿態隔絕於外。

紅塵紫陌,俗世迢迢,他自有他的舉案齊眉,她亦有她的難以割舍。他與她之間,是錯了季節的花朵,連一絲綻放的可能也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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