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宗朝時,十八歲尚未及冠的王琨科舉中第,一甲狀元,出任建康府一八品縣令,兩年而返臨安,擔任從七品的崇政殿說書一職,又兩年,越階而任職從六品的起居舍人,之後便是正六品的集英殿修撰、從五品的秘書少監、四品的秘書監。
順宗駕崩那年,已是三品左散騎常侍。
至女帝登基,王琨一年之內曆任從二品的禦史大夫、正二品的參知政事,永安二年,謝琅那位老丈人,出身清河的崔氏相公從左相退下來提舉洞霄宮,王琨取而代之,宰執大涼。
那一年王琨才三十四歲。
僅僅十六年時間,起於寒門的王琨便從八品縣令到了一品相公,其仕途之傳奇,羨煞無數士子,成為大涼讀書人的偶像。
這十年來,右相、副相參知政事換了一茬又一茬,王琨的左相之位穩如泰山。
王琨出身寒門,或是早些年家境貧寒的緣故,身材矮小,縱然過了二十來年錦衣玉食的富貴生活,依然削瘦如故。
王琨相貌普通,甚至還不如一般讀書人,若是著便服走在街上,隻會以為是位尋常人家的懼內男子,看似人畜無害,實則臨安朝野誰不在背後稱呼其為鐵血相公,由永安四年的“清詞案”可見一斑。
“清詞案”使得當朝禮部尚書一家三十八人,外加三族共計五百六十四人,其中被問斬四百九十六人,剩下的男性發配邊疆充軍,女性送入軍營充當營妓。
婦孺老幼無一幸免。
朝野無人不知,這件事是王琨的幕後手筆。
此刻王琨依然一臉淡然。
隻是內心波瀾起伏,今日大朝會,尚書右仆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寧缺,以及出身陳郡左謝,與吏部尚書謝琅一起並名陳郡雙璧的參知政事謝韻,皆就扇麵村被屠一事參奏北鎮撫司都指揮使趙信。
看似和自己無關,實則矛頭直指自己。
朱七殺大涼青花一案,趙信後來親自登門拜訪,其後便和自己有了默契,要不然朱七又怎麼能安然活到今年。
今日女帝的態度讓王琨有了警惕之心。
自女帝登基,自己聖眷不斷牢坐相位,堵住了無數人仕途登頂的野望,比如上任右相兩年的寧缺,想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必須將自己拖下馬去。
左右相公貌合神離,互相掣肘平衡朝堂勢力一直是女帝陛下不變的策略。
實際上也是大涼曆代君王的權術。
否則女帝陛下不會頻頻換了那些軟弱得不能和自己抗衡的右相。
王琨有些坐不住了。
他太明白狡兔死走狗烹的道理,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女帝陛下所賜,一旦陛下對自己動了殺心,誰也救不了。
不過,自己又豈會無還手之力?
王琨扯起嘴角,淡然的臉上一片冷漠,眸子裡殺意凜冽。
掂起黑子,在北方落下一子。
落子屠大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