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文人又輕聲道“二十年後,許青城清虛觀尊天下道觀之首。”
師祖便盯著師姐和自己,許久才幽幽的歎了口氣,“止水天胎劍胚,一旦劍道有成,可護你周全。”
黑衣文人卻搖了搖頭,那雙看不見風光的漂亮眸子,落在師姐身上,說了句本是名門後何以湮青鬆,流年,你可願隨我而去,二十年後還你方家清白。
師姐祖父,乃是仁宗朝內大儒,被儘誅了十族。
師姐重重的點頭。
黑衣文人起身,負手踏薄暮而去,黑衣飄飄,那一刻宛若謫仙,不沾人間塵埃,重重的敲打著自己豆蔻心扉。
原來讀書人如此瀟灑。
師姐默然起身,對師祖行禮。
又輕輕摸了摸自己的羊角鬢發,笑了起來,充滿哀傷的笑意,聲音很溫暖,“流年止水,師妹,你可一定要記著,咱們是姐妹啊。”
說完毅然轉身,負劍下山。
而師父卻盯著黑衣文人的背影,許久才仰天歎道“人間又現屠龍術,女帝章國,便有妖孽出世,大涼可盛世久安乎?”
黑衣文人棋道有術,屠龍之術。
十年間,再無師姐音訊,也沒有那位黑衣文人的消息。
收斂心扉裡久遠的記憶,公孫止水吐了吐舌頭問道“師祖,黑衣文人來信,可是師姐的消息?”
白發道士苦笑,“流年依然作棋子,為他謀天下事。”
話鋒一轉,神情黯然的說道“但是你師父出事了。”
公孫止水驟然僵滯。
心裡惴惴不安的望著白發道士問“師父……他怎麼了?”
公孫止水的記憶裡,已有些記不清師父的容顏,自己還在繈褓之中,師父便背負黑白雙劍下了山,說要仗劍天涯看世間妖嬈。
隻是十幾年了,師父依然沒有回信,仿佛已人間蒸發。
今日忽然有音信。
公孫止水心裡卻升起不好的預感,尤其是看見師祖眸子裡隱藏起來,卻無端彌漫的悲戚,心便一寸寸的沉了下去。
自己是棄嬰。
師父將自己撿回山,這才有了家。
師如父。
白發道士望著青鬆,苦澀的眼裡發酸,修道之人斷七情六欲,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弟子身死,身為師者焉能不悲。
許久,才輕歎了句,“焦兒已兵解。”
蓬!
公孫止水隻覺心中如遭雷擊,渾身驟然失去力氣,趔趄一步,靠在一顆蒼柏上,淚水默默的滾落,紅著眼眸不言不語。
白發道士看在眼裡,隻是歎氣。
也不知許久,茂密樹林裡響起大鳥歸來小鳥嘰嘰喳喳求食的聲音,公孫止水望著鳥巢裡那幾隻小鳥,絕然的抹去淚水,“師祖,弟子明日下山。”
狂風驟起,女子腰畔雙劍起劍吟,在鞘中顫抖不止,如鳳鳴。
三尺外那顆先前被墨劍所指的嫩樹,悄無聲息的斷落。
切口如鏡。
白發道士欲言又止。
止水,這正是那位屠龍黑衣文人的算盤,他是要借我們青城之手,殺了那個叫李汝魚的北鎮撫司緹騎。
他算準了師祖不會隱瞞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