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他算準了這個時候自己已經用過膳,倒是個善解人心的少年。
小半個時辰後,崔笙去而複返,身後跟著個奴仆,摟了一抱的線裝書,這位知州笑道“可惜了,若是在清河,我倒是有更多的兵書,不過來赴任,為了消遣也帶了些,都送與你罷,先湊合著看,若是看完不夠,再來知會一聲,我著人從清河送來。”
崔笙的仕途規劃,是出仕地方,然後進入朝堂中樞,走進六部,再之後看天吃飯,若能進三省那是最好,若是不能,能成一部侍郎也算知足。
卻從沒想過走樞密院。
大涼文武並重,讀書人不僅看詩書經綸,也看兵家著作,修身養性,技多不壓身,鬼知道什麼北蠻入侵,讀書人也會去北方持兵拒敵。
當然,大涼讀書人,若非樞密院任職的官員,論起用兵之道,大多還是紙上談兵。
治國,三省六部九寺五監。
治兵,當然數樞密院。
也有例外,比如兵部和軍器監,裡麵便有不少文可治國武可治兵的儒將之才。
李汝魚從奴仆手中接過一大抱兵書,對崔笙彎腰行禮,“謝過崔大人,借書之恩,容後再報。”
崔笙哈哈大笑。
李汝魚告辭行去,崔笙隨行送至門外,看著李汝魚消失在街角轉彎處,這才拂了拂儒衫袖擺,捂著胸口歎了口氣,“疼死我了!”
肉疼。
心更疼。
這些兵書雖說隻是清河藏書中兵書裡的一部分,但卻是自己在江秋州的全部兵書,其中不少都是珍本,還有一本出自大涼兵神嶽精忠之手——當然,是手抄本。
但這些書市麵上可買不到。
僅是那一抱書,就得值萬金,能不心疼麼……
一旁的門子見狀,暗暗好笑,卻不敢表露在臉上,因為老爺瞪了自己一眼“李汝魚借書一事,絕對不能被外人知曉。”
鬼知道這個李汝魚今後會怎樣。
萬一以後犯事了,自己今日借書,就給仕途留下了天大的後患。
朱門後卻施施然走出一位及冠公子,也是一身青衣如花,麵如溫玉,乍然看去,和謝家晚溪有那麼一些掛相,手中拿了把折扇風流倜儻的搖擺著,兩縷鬢發隨風飄搖,很有些書生意氣。
“知州大人,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既然已經借了書,又怎麼摘得清呢。”
崔笙一臉苦悶,“我的留月大公子嘞,記著你說的話,十一本兵書,你得給我補上,否則彆怪我翻臉不認人,你那個尚書老爹來也沒用!”
謝家有女,名晚溪,字道韞。
必將懸名《詠絮錄》。
謝家有男,名長衿,字留月。
來年大舉,必然一甲中第。
巧的是,這是一對叔侄,陳郡右謝,欲要大鵬展翅,同馳左謝於陳郡。
溫潤如玉的謝長衿一本正經,“十一本沒有。”
崔笙頓時覺得越發肉疼並且心疼,就要黑臉,卻聽得這位青年笑眯眯的道“倒是有《春意濃》一冊,非手抄的珍本,不知道崔大人有沒有興趣借閱,借閱,借閱而已。”
崔笙頓時眉開眼笑,“當真?”
《春意濃》,看名字似乎是文集,然而大涼讀書人誰不知曉,這是當年大燕兵聖百裡春香的著作,堪稱曠世精品。
謝長衿卻不言語,隻是看著遠處李汝魚消失的方向,道了聲勿負所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