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厲害的丹青大師,哪怕是大燕大涼的兩位畫道聖人,也無法以筆墨畫出萬裡河山,能有此大魄力者,隻有一種人曆代君王。
還得加一種人,如鐵血相公王琨那般宰執天下的人物。
朝筆是堂墨,天下為畫布!
這亦是無數讀書人的一生夢想之所在。
又或是大燕兵聖百裡春香和大涼兵神嶽精忠之類的千古人傑。
百萬將兵是筆墨,疆場為畫布。
遊俠兒莫如是。
沉默半響,才歎了口氣,“心有壯念,我不如你。”
青年哈哈大笑,旋即狡黠的道“是不是覺得我有些顯擺了,又覺得我很唐突無禮?”
李汝魚不語,默認了。
青年忽然收斂神色,輕聲歎道“人活著,總得有個執念,否則於行屍走肉何異,愧對天地父母所贈的一副皮囊。”
李汝魚有所觸動。
人活著,為了什麼?
自己活在大涼天下,僅是為了找出異人真相,避免將來有朝一日被雷給劈死,又或者僅僅是為了給小小一座城的兒女情長。
如此可詮釋自己的生命?
李汝魚隱然覺得,這都不足以讓這一生活得有更好的價值。
青年沒有說話,安靜的看著李汝魚沉思,許久,發現少年的眸子裡浮出疑惑,顯然對人生的思考陷入迷惑,才輕聲打斷他的沉思,輕聲道“道理不是說出來的,是領會,送你一首詞罷。”
青年起身,走向雅室門外,一步一句。
本是後山人,偶做前堂客,醉舞經閣半卷書,坐井說天闊;大誌戲功名,海鬥量福禍,論到囊中羞澀時,怒指乾坤錯(注1)。
話落,青年已在門外,頓身回首,默默的看著李汝魚。
坐井觀天闊!
李汝魚心中,驟然被撕開一道口子。
扇麵村如井底。
江秋州北鎮撫司便是井口。
自己曾於井底望天,如今扒在井口望天,終究脫離不開一句坐井觀天。
然而天闊。
欲要一覽甚至俯攬,則要出井。
李汝魚心中,倏生豪氣。
出井。
攬山河!
深呼吸一口氣,自扇麵村殺孫鰥夫後,第一次拿起筆豪。
門口的青年見狀,笑了,酣暢淋漓的笑。
轉身離去。
有個少年,欲做出井攬山河的蛙,天下出井蛙何其多,李汝魚,你是否能成為那淩駕於風雲之上的人,我拭目以待。
青年忽然又想起一人,出流雲樓時低聲輕念,紀曉嵐你個大傻逼,死得不值,這大涼天下豈止一個蘇仙,波瀾壯闊著呐。
李汝魚落筆如疾。
兩句。
坐井觀天闊,出井攬山河。
詞成,心有明鏡。
江秋州天穹,風雲驟生,遠在青柳江湖畔的算命漢子緊了緊手上卦旗,望著天穹上那尾普通人看不見的紫氣如魚,晦暗不明的笑了。
喃語了句,有人屠龍,有人養劍,亦有人養魚。
都在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