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一個皇子,終究不穩當。
於是在符祥八年的初春,她從老家來到了臨安,住進了西子湖畔的沈府。
第一次見她,是在那個憂傷的黃昏,院子裡的銀杏樹下。
她安靜的站在那裡。
沒有說話,隻是安靜的望著安靜的晚霞。
莫名的讓人感覺憂傷。
她看著剛及冠的自己,輕輕說了句,兄長你好,我是小音。
她住進了自己心裡。
後來她入了那個隻有爭鬥沒有溫暖的大內後宮,沈家多多少少知道她的消息,總是安靜著不說話的她並不討順宗陛下的喜。
再後來,順宗陛下忽然駕崩,女帝登基後,她便和一眾妃嬪被送入廣寧觀帶發修行。
而自己也入了北鎮撫司,一直默默的關注著她。
多少次一個人潛入廣寧觀,隻是默默的看著她在落日餘暉下發呆,日漸消瘦。
心中越發痛楚。
幾年前,自己升職北鎮撫司千戶,高升宴後和同僚前去西子湖畔,看著同僚們登上船和嫵媚船娘蕩舟湖麵,鬼使神差的自己趁著酒意,在子時潛入廣寧觀,袒露心扉。
那一夜很漫長,也很短暫。
她說,她還記得初春的那個黃昏。
她說,她在等一個人,一個一見誤終生,以為此生再也不能相見的人。
那一夜,鮮花綻放。
沈煉收回心緒,盯著李汝魚消失的黑暗,沉沉的歎了口氣。
早知道會有今日。
如今李汝魚要殺自己,根本不用動手,隻需要將這件事揭露,雖然女帝章國,但大涼趙室絕不會允許這種觸犯皇室顏麵的事情發生。
她雖在廣寧觀,但終究是先帝妃子。
由不得人褻瀆。
然而自己和她還有了個孩子,那是自己願意用生命去保護的希望。
忽然想起了那個向陽而生向陽而死的柳向陽。
他和天下說的道理,是寒門之殤何時解,是官場黑暗何時清。
而自己,其實也想和天下說說道理。
沈煉盯了盯遠處,猶豫了刹那,走了回去。
正在房間裡收拾妥當,準備潛回道觀的少婦安靜的坐在床畔,看著熟睡的孩子,臉上是幸福和滿足。
看見推門而入的沈煉,詫異的道“怎麼回來了。”
沈煉笑得很溫暖,上前摟著少婦,輕輕摸著沉睡孩子的臉龐,滿臉溺愛,“不回去了,今夜好好陪陪你娘倆,咱們一家三口,還沒在真正在一起享受過天倫之樂,我已交待了豬婆子,小曙今夜就在這裡睡。”
少婦已是淚眼婆娑,抱著沈煉,“這一天終於來了嗎?”
沈煉輕輕拂去她臉頰上的淚痕,溫柔如昔,說著當年說過的那句話,“無論發生什麼,我都會陪你在你身邊。”
孩子沈望曙。
沈煉的希望和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