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照月和柳隱默默守在一旁。
“薛舉是內侍左都知薛盛唐的侄兒罷?”
“是的,陛下。”
婦人點點頭,“不錯。”
可惜了老相公柳正清的長子柳先開,但這是老相公臨死前的安排。
朕這一生,負他甚多啊。
站到燈前,隔著紗罩吹了吹燭火,婦人情緒很穩定的繼續問道“北蠻可曾再攻取檀州等地?”
江照月搖頭,“樞相公說不會。”
婦人沉默半晌,揮揮手,“都下去罷。”
一個人坐在垂拱殿的婦人,忽然覺得有些冷,抱住肩膀,幽幽歎了口氣。
你說對了呢。
君王居高處,不勝寒。
這一次戰事,籌謀許久,借沈煉之死削世家,又以戰事弱之,再借機誅殺了一批異人,付出的代價卻是上萬大涼好男兒的青血。
蟒服男子自以為殺了督軍趙浪,強勢出兵增援是逆了聖意。
實則上朕就要他這樣。
隻有這樣,才能造就當下的局勢,讓北蠻將兵力傾瀉到觀漁城,逼迫那人選擇,是死在大涼,還是叛出大涼。
再讓戰事最終在觀漁城劃下句點。
無論怎樣,那人在大涼都死了。
李汝魚,切莫讓朕失望。
婦人沒來由的想起那個蟒服男子的話。
殘牆城頭無落步,青血男兒屍堆雪。
朕也無奈。
但為了大涼,為了天下,朕不得不冷血。
這一次戰事,僅一人懂朕。
樞相公。
他此刻正在前往檀州的路上罷,按照先前謀劃,觀漁城戰事落幕,樞相公將和北蠻雄主坐下對談,為這場戰事劃上帷幕。
……
……
乾王府上,燈火通明。
趙驪看著眼前那個捧書而讀的四歲沈望曙,略略有些疑惑,“真不做點什麼?”
沈望曙抬頭看他,“能做什麼?把西軍拉到北方去?”
趙驪乾笑。
這當然舍不得,所以此次戰事由鎮北軍主打,西軍屁事沒有,自己樂得高興。
“陛下這一次戰事,壓根沒動你的西軍,就是在跟你做一個心照不宣的交易,她不動你,那麼你也彆去阻止她,弱世家,誅異人,僅是其二,這一次戰事,北蠻、王琨、嶽家王爺都被女帝陛下算計在內,當然,她真正的目的還是殺了觀漁城那位。”沈望曙放下書卷娓娓而談。
這些事乾王已經知曉。
分析於他聽的不是彆人,是那個如今寵冠王府的徐秋歌。
這女人不僅在床上讓乾王死心塌地,在對天下大勢的分析上,偶有出彩之處,連自己都要對之刮目相看。
這個女人不簡單。
沈望曙沉默了一陣,壓低聲音,“殿下您要小心徐秋歌。”
趙驪咳嗽一聲,“我心裡有數。”
旋即有些黯然,“真的不救他?”
沈望曙嗬嗬一笑,“殿下在觀漁城不是有人麼,關鍵時刻能救則救,不能救就棄,畢竟女帝對於那人誌在必得。”
青澀的麵龐,成熟的話風,詭異至極。
頓了一下,“況且,殿下真沒想過,萬一那人活了下來,萬一今後大涼改朝換代,您不一樣要殺了他,換作是您章國,您能放心他麼?”
死了,或者叛出大涼,才是對大家都有利的結局。
趙驪長歎一聲。
心中難得浮起的一絲感情在江山誘惑麵前,徹底被湮滅。
那他是真該死了。
“殿下還是按捺著,等待嶽家王爺和女帝兩敗俱傷罷,況且還有個王琨、趙愭,這兩人不死,女帝陛下就一天不會真正北伐。”
如今戰事皆兒戲。
不過是垂拱殿裡那個女人的一盤棋罷了。
天下人皆為其棋子。
大亂?
還不到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