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鉉哈哈大笑,“是我落了俗套,白大家是否異人都不重要,人生難得一知己,當浮一大白。”
說完自己斟酒,又為白玉京斟了一杯。
“這一杯,感謝白大家收容之恩。”
白玉京笑著接過,淺抿了一口,道“先生其實不用離開建康,那少年縣令應該猜出了你在畫舫上,但他絕對不會想到,你會繼續留在秦淮河畔。”
最危險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俗稱燈下黑,那少年隻會以為鐘鉉另外謀了地方蟄伏。
鐘鉉愣了下,“這樣太打擾白大家了罷。”
白玉京微笑盈盈的看著這位可稱為畫道聖賢的讀書人,眸子裡有著掩飾得很好的崇拜之情,“何來打擾之說,若非擔心驚雷叨擾先生,真想向先生學習丹青之道。”
秦淮八豔,大多精諳琴棋書畫。
鐘鉉快意輕笑“有何不可,等離開之日,我便親自為白大家作畫一幅。”
如果那一日自己還活著。
不管是女帝還是王琨想,在無法得到自己後,大概會無所不用其極的想辦法殺了自己,避免落入他人之手。
白玉京眼睛一亮,“奴家翹首以待那一日。”
鐘鉉頷首,灑脫的笑,“那少年心性不錯,我甚喜歡,不過我無心仕途,隻怕要讓他失望了,看罷,隻希望少年到時候彆太失望。”
白玉京卻有不同想法“先生,奴家有一言,良禽擇木而棲,先生大可不必再做閒雲野鶴縱情山水,以先生大才,無論願去相助於誰,皆可受到重用。”
那一夜先生於秦淮河上作畫,鬼斧神工鐵馬踏河,若是被重用,必然能在某些戰事中起到定鼎作用——比如,畫橋讓鐵騎渡河!
若是成真,不啻於雄師數萬。
要知曉,戰場時機瞬息萬變,搭橋的瞬間戰機足以讓鐵騎成為奇兵,從而挽救一場戰事,甚至於挽救整個戰局都說不準。
鐘鉉愣了下,“你是說……”
白玉京點頭,“奴家雖隻是秦淮河上一卑微女伎,可也看透了秦淮人情冷暖,自女帝登基後,大涼天下盛世永安,如今永貞,雖局勢有變,但女帝陛下必然能讓嶽家新王和閒安王聽命臨安,有道是寧做盛世狗不做亂世人,若是太子趙愭登基,相公王琨一貫鐵血,屆時還能延續輝煌盛世乎?”
鐘鉉默然。
不能不說,白玉京說的很有道理。
許久才歎道“可惜我之性情在山水之間,不在紅塵裡。”
白玉京也暗暗惋惜,聖賢者,身在紅塵,心卻不在紅塵。
可說到底,這位可謂聖賢的畫道異人,終究秉守著讀書人的禮儀,做不到仙人那般無拘無束,畢竟不是所有異人都能像觀漁城的那位夫子一般。
那夫子啊,人間謫仙人。
溫婉安慰道“先生且在這畫舫上再等些時日罷。”
鐘鉉搖頭,“隻怕樹欲靜而風不止。”
韓某人和那少年必然會逼自己現身,屆時便是你死我活的爭奪,而屆時自己又將如何自處。
是瀟灑揮袖離開,還是坐看他們生死相鬥?
我心不忍。
況且那少年非池中物。
自己成為異人後,並不曾想到會達到畫人則舞、畫鳥則鳴、畫馬渡河的神跡,著實有些匪夷所思,大涼這片天下處處透著詭異。
但又感覺這所有的一切和雷劈不死的少年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關聯。
恐怕不止自己,天下異人皆如是。
鐘鉉忽然有些期待。
倒想在離開建康之前看看少年如何鬥那韓知府,那少年會是一枚開啟一個另類異世界的鑰匙麼?
若那個世界到來,這片天下會不會出現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