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單力蓋山河,鎮北軍在握,加上趙愭北上若是達成盟約,遲早是鐵板一塊,且擁有天下最為名正言順的號令之尊。
道人忽然笑不出了。
因為那少年還沒死。
少年渾身是血,臉上更是如塗麵,隻有一雙眼睛還有著一絲清明,此刻略微轉動了一下,歎了口氣,聲音蒼涼而冷漠,不似少年。
“殺以殺止,則善。”
這一聲歎息很滄桑,看透生死,又似穿過了千秋歲月的白山黑山從曆史長河裡踽踽而來。
很簡單的一句話,卻讓嶽單和道人,甚至於畫筆揮舞的鐘鉉愣了一下。
殺以殺止?
怎麼有些耳熟?
他們看不見,在少年的身後,那座虛影構成的山崩碎,那個讀書人煙消雲散之後,有一位虛影形成的披甲巨人,長身而起。
巨人立少年身後,如神祗。
俯視嶽單。
李汝魚手中無劍,巨人手中亦無劍。
無劍的巨人,依然散出笑傲眾生的殺意,依然是一尊從地獄裡爬出來的千古殺神。
少年心裡,響起了一個聲音,如黃鐘大呂
吾名白起!
十步一殺不能破嶽單,讀書人之筆不能拒方天畫戟,但,尚有一位。
李汝魚不知道白起是誰。
也不知道他曾經有過什麼輝煌過往,以至於他在走入自己夢境中時會出現屍山血海,隻能隱約推斷,這位白起是一位戰場武將。
一位蓋世武將。
若是一般武將,何至於踏著屍山血海而來。
此刻白起的聲音在心中響起,少年也第一次看見了身後那高大的披甲虛影,心中沒有震驚,也沒有驚喜。
此刻已是強弩之末。
李汝魚知道,這是自己最後一次機會,如果這都不能破嶽單之戟,那麼今日必死無疑。
少年忽然抬頭望向西方。
身後巨大的披甲虛影,亦抬頭看西方。
落地後一直觀察著動靜的嶽單有些訝然,一者訝然李汝魚還能活著,二者訝然李汝魚似乎換了個人一般,那身上洋溢著的殺氣,竟然不輸自己,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三者,西方遠空裡,似有一道劍來。
破空而來。
是誰?
嶽單隻想到一個人夫子。
李汝魚家的夫子,但那位夫子不是去了西域麼,為何會出現在開封?
下一刻,嶽單便釋然。
夫子並沒有來。
隻因少年喃語了一句,夫子不至,我亦可立之。
少年腳下水墨流淌,無數氤氳水墨氣凝就,形成一朵巨大蓮花。
一株青蓮。
少年渾身浴血,閉目站於蓮心。
如仙。
這一刻的少年,得鐘鉉畫道青蓮靜心而淨心,麵對無雙嶽單,內心深處再無絲毫畏懼,微微屈腿彎腰。
少年身後,僅他可見的巨大披甲虛影,亦微微彎腰屈腿。
少年安靜的伸出右手。
巨大虛影亦安靜的伸出右手。
少年倏然睜開眼,那雙清明的眸子裡殺意如織,浸透著不破不立的絕然,那張沾染了無數血跡的嘴唇輕微翕合,神態堅毅的念了一句。
劍來。
……
……
有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