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道姑底氣何在?
亦無人知曉。
但李汝魚劈出了那一劍。
快雪時晴,佳!
佳字最後一劍劈落,李汝魚背後,披甲虛影和他一起,同時拔劍,從上而下斬落。
少年的劍極短。
披甲虛影的劍極高,高出了明月。
這一劍劈落,便似從晴空而下,縱貫長空,劈碎身前萬千事,無可阻擋,瀾山之巔的天地之間,驟然顯出一道血色長線,將這片夜色一分為二。
天地之間,隻剩這一條血線。
山擋,開山。
城擋,摧城。
人擋,裂人。
這一劍的風采,不輸殺神白起的地獄葬劍。
這一劍,比之當初臨安城內一劍破城樓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一劍的風采,雖然和夫子大河之劍天上來截然不同,卻有異曲同工之妙。
大河之劍,天上地下皆是河。
然而這一劍,天上地下,隻剩一條血線。
所有的光華在這一刻失去了顏色,所有人的眼中,都被那一道血線徹底填滿。
血線劃過長空。
在天地之間,拉出無數殘影,形成一道巨大的血色幕布。
誰可擋?
黑衣持槍人搖頭歎氣,道姑輸了,她輸在過度自信,她以為李汝魚的劍道不如白起,殊不知道當初連李存孝都死在了這一劍下。
這一劍不能用劍道高低來衡量。
這是一種境界。
一種可遇不可求的境界,隻是讓黑衣持槍人也想不明白的是,為何李汝魚每一次使出這一劍時,都能進入這種無敵的境界。
但這種境界並不可怕。
如果換做自己,大概有一百種方法讓李汝魚揮不出這一劍。
既然揮不出,當然談不上無敵。
可惜了,道姑輸在了她的傲慢之下。
但是黑衣人持槍人卻反而笑了,這樣也好,等下自己出手時,李汝魚就算再進入這種境界,自己也能毫發無損的破之。
同一招,在同一個高手麵前使用兩次,是絕對不會成功兩次的。
解郭睜大了眼睛,歎為觀止。
墨巨俠臉上的憂傷越發濃重,卻也知道一點這個世界的很多事情,不會以自己的意誌為轉移,畢竟這個世界是一個充滿異人的世界。
前路漫漫。
何日才能讓天下儘如己意?
墨巨俠卻並不徹底悲觀,隻需要等一日等自己入聖之時!
阿牧哇的一聲,滿眼的星星。
這一夜,捧心女子的心裡,真正留下了一個少年持劍時那永不磨滅的身影……
坐在地上看熱鬨的算命漢子點點頭,暗想著少年的這一劍,又聯想到少年以書道科舉入仕,連老相公柳正清都要懷抱《俠客行》入土為安。
那麼少年除了白起的另外一個身份便昭然若揭書聖王羲之。
少年先前四劍所展示出來的神奇之處,恰好對應“快雪時晴”四個字的意思,而最後這幾劍,不正像是用劍在天地之間劃了一個“佳”字?
饒是無所不知的算命漢子,這一刻也有點悚然驚心了。
這個少年身體裡不僅有殺神白起,還有書生王羲之,這已是駭人聽聞的事情,更可怕的是這少年身體像一個無底之井,鬼才知道少年還有什麼身份。
這片天地,真心有些讓算命漢子看不懂了。
而剛剛登上山的秀氣青年臉上依然掛著隨和的笑意,隻是笑意有些勉強,暗暗搖了搖頭,輕輕說了句,終究還是太嫩啊。
山下,摘星山莊之後,西門大官人和執刀的武二打了個旗鼓相當。
雙方都驚詫莫名。
本以為自己武道節節攀升,要殺對方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不曾想對方也達到了一個嶄新的高度,欲要一擊致命,隻怕還得繼續廝殺。
這兩人一人為了活命,一人為了手足之仇,皆不見山巔壯觀事。
但摘星山莊裡,劉班昭看見了山巔的那一道巨大的血幕,然而她此刻沒心思去震撼,因為山莊外有兩柄槍。
兩柄讓薛紅線渾身冷汗的槍。
薛紅線一手拈針,一手捋線,目光緊緊的落在摘星山莊大門外,雖然看不見,但她知道,門口的那兩柄槍一旦刺入山莊,自己的天衣無縫不見得能擋。
哪怕是隻擋一柄都難。
另外一座院子裡,王五手持大刀,起身,“我去護衛劉班昭。”
雖然門口有兩柄槍,但罕見的,老鏢師的注意力並不在門口,視線落在山巔,仿佛沒有聽見王五的話,自言自語說了句這甩手先生當得真是沒點覺悟。
又嘀咕著說那少年估計很氣憤他。
老鏢師的口中的他是誰?
無從得知。
但是老鏢師看了一眼王五,輕聲笑了句,“你且和紅線攔一下那兩柄槍,雖然紅線注定攔不住,但他們要破紅線的天衣無縫也絕非易事,但依然需要小心著些,那兩柄槍後麵,還藏著一柄不輸山巔那道姑的劍。”
說完話的老鏢師忽然就消失了。
王五口瞪目呆。
他確信自己從聽到老鏢師說話就沒有眨過眼。
雖然早就有種預感,老鏢師是個高人,可不曾想高到了這個地步,竟然在自己眼皮目視下憑空消失不見,簡直不可思議。
王五急忙去彙合薛紅線和劉班昭。
山巔。
李汝魚那一劍有無敵之姿,但他沒想到,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可以摧毀一整片城牆的一劍,竟然就這樣筆直的漫過了瀾山之巔,延續向天空之中,在數百米外消散無形。
而那持劍的道姑卻不見了。
不見了的意思,就是消失了,好像從沒出現這麼一個人。
不僅李汝魚,山巔沒有任何一個人發現道姑是怎麼消失,也感受不到一丁點道姑存在的痕跡和氣機。
道姑逃了?
沒有!
下一刻,道姑出現了。
出現在李汝魚欲的背後,就好像她本來就在那裡一般,而道姑的劍也沒有絲毫的征兆的插在李汝魚後背之上,透胸而過,根本沒有刺劍的動作,就好像那柄劍本來就在李汝魚身體裡一樣。
瀾山之巔響起了道姑冷漠無情的聲音。
“其實,我是一名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