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從憐兒手上拿過天子劍,來到神桌之前,先上了三炷香,然後對著天地拜了一拜,輕聲道“大涼女帝,今祭天地,以作規矩,願許之。”
這是張河洛教的,女帝隻是按照念而已。
隨著女帝這一句話後,天地有感。
天穹之上,霞光漫天,祥瑞陣陣,無儘異香滿臨安,更有滾滾悶雷散四方,悶雷之中,大道之聲宛若天諦仙音。
漫天霞光,如花斑一般飄散。
肉眼可見。
整個臨安,所有人都能看見,長街、庭院、田地裡,無數人呆滯在原地,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
女帝卻心無旁騖。
說完那一句話後,鏘的一聲長劍出鞘。
出鞘的卻不是劍。
而是一道金色的熒光,晶瑩剔透。
以熒光作筆,在懸掛於神桌之上的琉璃紙張最上方,寫下五個字“武道之規矩”。
旋即提行。
再寫兩字玉璞。
玉璞兩字甫成,大涼這片天下,整個大地之間,每一寸天穹,都在同時響起一聲驚雷,旋即金光漫天,照射在每一寸土地、每一個人身上。
世人皆為璞玉!
聖人廟裡,範姓廟祝負手看著南方,喜極而泣。
汴河畔的草塚裡,直鉤垂釣人睜開了雙眼,有些不可思議,又有些如釋重負。
南海之濱,有個騎青牛的牧童,橫笛吹曲,忽然放下笛子,看著臨安方向,一聲長歎,說,此聖人,天地之幸矣,朝聞道夕可死也。
這才是真正的聖人。
我輩之模。
牧童身後的南海上空,紫氣百裡,翻騰湧卷,大道吟唱陣陣。
女帝此刻已經聽不見,她的眼裡隻有那一張琉璃紙。
提筆,又寫兩字。
化虹。
依次而寫。
憑虛。
扶搖。
萬象。
聖人。
寫下“聖人”兩字後,女帝手中的熒光散儘,恢複成天子劍身。
但那張寫了“武道之規矩”的琉璃紙張,卻如有靈識,飄飄晃晃著飛升上天,最終沒入雲彩之中,倏然一下,七彩火焰驟起,將琉璃紙張燒成灰燼。
起清風。
以摘星樓為中心,一陣陣清風如漣漪蕩漾,拂過夕照山,拂過西子湖,拂過臨安城,拂過紹興府,拂過建康,拂過壽州,拂過開封。
拂過蜀中錦官城。
拂過北蠻草原。
拂過南海。
拂過東海。
這一陣清風,拂過這一片天地的每一寸土壤,每一顆草木,每一顆泥土山石,每一顆流水。
也拂過了每一個人。
清風過後,天地驟然清明,草木更勝,溪水更清。
天地之間,充盈著難以言說的氣。
宛若靈氣。
從天地萬物之間飄蕩出來,洋洋灑灑遍布著世間每一個角落。
天下萬民……隻覺渾身更為舒暢。
仿佛沐浴了一場溫泉,洗精伐髓改頭換麵。
讀書人能感受到更多的天地靈意,武道修行者,仿佛能看見天地之間飄散著無數細小得比針尖還細小的白點。
摘星樓上,女帝捧劍在胸前,對著東南西北四方微微一拜。
舌綻櫻語。
“自今起,天下之道,皆在河圖洛書。欲成聖者,大道順興,河洛許之,則可。河洛不許,大道不順,逆天而成聖者,天道驚雷劈之,必成灰燼。諸天,可否?”
天穹之上,仙音繚繚。
恍然間,似有人在天穹低語可。
女帝又道“諸聖人,以及將成聖諸人,可否?”
劍魔城後的東海海底,剜目的黑衣人坐在海底白沙之中,麵前依然插著夫子那柄劍,此刻睜開眼,第一次笑了一聲,“有何不可。”
武道當有此規矩,不應亂天地。
北方,草原之上,有位漢子躺在草堆上,嘴裡咬著一隻新草,忽然翻身坐起,然後一臉苦笑,“我說不可,難道有用?”
沒用。
北蠻這點力量,還無法扭轉今日大涼女帝的手筆。
汴河畔,一直睜眼看著南方的直鉤垂釣人哈哈大笑,閉眼“如此,吾便終生枯坐草塚,天地不亂,吾兵不出矣。”
西方,花蕊夫人哼了一聲,轉身回了行宮。
你是聖人,你說了算。
況且河圖洛書在你手上,規矩你定的,自然由你來守護,隻是好奇,等你這位聖人離開大涼,誰來繼續守護這片天地的規矩。
青城山,老道士欣慰的笑,“當可!”
關中李家,陪著李婉約在院子裡畫畫的白衣夫子笑了笑。
說了句,善。
李婉約一臉訝然,“什麼?”
夫子笑了笑,“沒事,就是答應了某個人一件事,一件屬於規矩的事。”
不得不懷疑,這位女帝會不會是亞聖?
要知道,在異人所在的那個世界,規矩就是出自亞聖。
南海之濱,騎牧童的青牛臉上有些尷尬,鬱悶的道了句你這可是把我也誑進去了,旋即很是苦惱,可是我不被河圖洛書所約束啊。
縱然是這片天下,女帝以河圖洛書製定了規矩。
可自己在河圖洛書之上。
這怎麼答應?
牧童索性沉默,大不了到時候成聖的時候,連天道也一並敲打一番,當然,最好的方式,是化三清而承天道驚雷,如此,也不算壞了規矩。
愁死我個小牧童了。
除了南海之濱,其餘人皆應允。
女帝一臉欣慰。
長劍歸鞘。
最後說了一句“無規矩不方圓,天圓地方,則世世長存。人間有此道,則大涼之地可並座東土,萬民之光,始於今起。”
“天下幸甚。”
這一日,天地規矩成,河圖洛書章聖人。
這一日……
女帝定規矩,人間新篇章。
女帝,自今起,高於百裡春香,高於範文正,高於汴河直鉤垂釣人,高於天下人。
女帝,人間聖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