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這個天下,能贏唐詩的人真不多,她可是黑衣文人……嗯,曾經也是自己的恩師,唐詩是黑衣文人最為依仗的個人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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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烏鵲南飛。
蜀中,曆朝皆被譽為天府之國,大燕曆朝的時候,蜀中與外界的交通極其不便,所以百裡春香才有先安天下後定蜀中的策略。
到大涼太祖定國之後,大力發展官道,這才使得蜀中不像大燕朝時與世隔絕。
隻不過當年修蜀中官道時,死在那些群山之中的民夫,沒有三十萬也有二十萬,這使得一生主宰江山的大涼太祖留下了一個汙點。
然而功過後人評。
直到數十年後,世人才知道太祖寧願死傷無數也要修建蜀中官道的初衷。
官道大通,蜀中不再是獨立為主的王國。
若是沒有這些官道,蜀中就是又一個天高皇帝遠的大理,中央集權對於蜀中而言就是笑話——而這成為了曆史。
所以這一次的平定蜀中,才如此順利。
蜀中西軍,死傷過半,投降、被俘者甚多,李平陽、柴韶這等千古名將,亦在這一場大戰中黯然離場,不複當年風流。
這是戰爭的殘酷。
任你天驕蓋世,到頭來麵對千軍萬馬,終究是勝王敗寇。
李平陽和柴韶這對夫妻其實已經很驚豔,隻是不巧的是,他們的對手是蘇晚成、安美芹、周江東、君子旗之流。
更不幸的是,他們遇見了前人,一位千古人傑。
西楚霸王!
失敗便是注定的事。
所以他們死了。
這並不是他們兵道太弱,也不是趙長衣的過錯,隻因對手實在強大得沒有道理可言,大器晚成的蘇晚成、無雙儒將安美芹,破城如吃飯睡覺的君子旗,無聲無響卻總能化腐朽為神奇的周江東。
再加上西楚霸王。
這個陣容,誰來都得飲恨。
是以錦官城那座新建的不久尚散發出油漆和木紋芳香的王宮裡,穿了一身便服的趙長衣並沒有怨天尤人。
他隻是有些不甘,僅此而已。
如今的錦官城,已是四麵楚歌——不,應該是王宮,已是四麵楚歌。
錦官城已破。
天策和太平兩支大軍,已將王宮圍了個水泄不通。
破城之人,不是西楚霸王,也不是蘇晚成和周江東,更不是安美芹,而是率領一萬穿雲軍的君子旗,奇襲了錦官城。
君子旗破城之後,並沒有貪功。
率領穿雲軍在錦官城內鐵騎縱橫一通,絞殺了數千西軍士卒後,穿城而過,其後便是西楚霸王項羽率領的大軍,借著機會強勢入城巷戰。
西軍幾乎全軍覆滅。
項羽這位神將,沒有貪功,並不命令士卒破王宮,僅是將王宮重重圍住——他似乎很享受趙長衣此刻四麵楚歌的感覺。
但趙長衣知道,項羽不破王宮,是因為他不想而已。
趙長衣還知道最重要的一點,就算項羽破了王宮,以他的武力,加上安美芹,也許能殺不了自己,但這不是女帝本意。
項羽在等一個人。
李汝魚。
蜀中之亂,其實說到底,還是起於李汝魚。
如果不是李汝魚被女帝強行從自己手中奪過去,自己也不會心生怨恨,從而懷疑女帝對自己的態度,最後反了大涼。
說到底,自己輸在了性格多疑這一點。
如果自己相信女帝。
繼續蟄伏,等趙愭和王琨徹底死在北方之後,自己將頂替趙禎如今的位置。
然而沒有如果。
自己不相信女帝,亦不相信所有人。
所以,既然是起於李汝魚,那麼應當終於李汝魚。
蜀中最後一戰,是自己和李汝魚之間的戰爭。
還有一點女帝需要這一戰,讓李汝魚樹立權威,如此,李汝魚才能真正被她培養成大涼天下的女帝之劍。
初定規矩,得讓女帝之劍立威於天下。
如此,將來才可兼國。
想到此,趙長衣看著不遠處的黑衣文人,以及黑衣文人身畔那位佩劍女子,落寞的歎道“其實你早就預料到蜀中會敗?”
世人都以為黑衣文人離開了蜀中。
其實不然。
他確實離開了蜀中半個月,隻是去晉州見了一下那位霍姓武將,然後回到蜀中後,從那座小院子搬進了王宮。
黑衣文人那雙什麼也看不見的漂亮眸子裡,難得的露出一絲自嘲“說出來你可能不信。”
趙長衣哦了一聲。
黑衣文人歎道“早些年在我的推算之中,女帝縱然有蘇晚成、安美芹和周江東之流,但也絕對不足以兩麵平叛,畢竟王琨和趙愭並不是浪得虛名之輩。”
趙長衣歎氣,“你沒料到,嶽單會真的被開封嶽家的‘嶽’字困住,成為大涼的又一個‘嶽平川’,你沒料到,女帝還隱藏著一位西楚霸王?”
黑衣文人點頭又搖頭,“西楚霸王的出現,在我意料之中,隻是沒料到嶽單的兩麵三刀,在有殺獨孤鷲滿府的前提之下,依然會倒向大涼,更沒料到的是,本是嶽平川留給嶽單的人,卻是女帝的終極後手之一。”
西楚霸王項羽這位神將現世。
蜀中並非不可一戰。
然而女帝不止這一位後手,還有晉州那位霍姓武將。
那人坐鎮晉州,徹底斷了趙長衣和王琨聯手的可能——彆看霍姓武將如今在天下沒有絲毫聲名,但隻有黑衣文人和女帝知道,這位霍姓武將何其重要。
隻要給那位武將十萬大軍,彆說蜀中,就是開封,他也可以一並平叛!
霍姓武將,本是封狼居胥之人。
當黑衣文知道女帝不僅有西楚霸王,還有霍姓武將,而在這兩人之外,尚有一位真正的兵道仙人時,黑衣文人就知曉,蜀中大勢已去。
隻怕開封也凶多吉少。
趙長衣苦笑,旋即一臉正色,“當年你以蜀中彈丸之地,些許人口,便能六出祁山,打得我老曹家痛不欲生,是何等的天縱之資,然而這一次,蜀中西軍十數萬,更有人口無數,為何反而守不住蜀中,是李平陽、柴韶之流無能,還是你這條臥龍不複當年才智?”
黑衣文人聞言,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情緒,充滿了自嘲“你以為我是那條臥龍?”
趙長衣反問“不是嗎?”
黑衣文人搖頭,“我若是那條多智近乎妖的臥龍,縱然是西楚霸王項羽,也破不得蜀中,更進不了錦官城。”
趙長衣一臉失望,“真不是?”
黑衣文人搖頭,“那人確實出現了,但不在大涼,在東土。”
趙長衣訝然“東土?”
東土是何地?
黑衣文人知道自己的布局可以算全盤皆輸,索性說道“大涼之外,尚有東土,你說的那條臥龍就在東土,依然是一國之謀士。而我,也來自東土。”
頓了一下,“實際上,女帝也是東土之人。”
最後苦笑,“大涼這天下,其實不過是東土帝王之間的一盤棋局而已!”
東土三帝王,對弈於大涼!
“你可知曉大楚王朝的開國太祖楚一人?”
“楚一人便是東土儒家的離經叛道之人,更是東土的一位皇子。”
“他以一人之力,讓這片天下開化。”
“卻留給東土一個難題,如何對待這一片放逐之地,成了東土這千餘年來無法解決的難題,所以才有了這一盤棋。”
“一盤欲讓這片天下永遠陷入混亂的棋局。”
“你、我、女帝、王琨、趙愭,甚至於李汝魚,都隻是東土三位帝王示意下布下的棋子,三位帝王,各布棋子數枚。而我也隻是其中一位君王的棋子。”
“這個棋局的推手,就是那條臥龍。”
“隻不曾想,如今這棋局上的棋子,已經在和東土帝王對弈。”
東土,亦被女帝拉著入了棋局。
大涼這片天下,超脫了東土的掌控——因為即將到來的天地大變之前,東土三位帝王的棋局博弈,反而造就了這片天下前所未有的盛世。
更因為張河洛的出現。
天下既定,又定規矩,這片天下,擁有了自己的氣運。
何況,還有半個春秋在這片天下。
大涼女帝,這位千古奇女子,在定了規矩之後,已不僅僅是人間君王,更是人間聖人之王,加上李汝魚這柄超脫於異人之外的劍。
女帝,有了足以和東土對弈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