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王宮之中那殘餘的兵力不足為懼,就算有千人,在西楚霸王項羽和劍道高手安美芹麵前,也隻有被摧枯拉朽的份。
要不然田順會來?
他可馬上要收割大把的軍功,有著大好未來,沒有絕對安全的情況下,才不會拿自己寶貴的命來冒險,就為了見一下早就見過的趙長衣?
或者說看一下李汝魚殺趙長衣?
雖然大快人心,但利益和風險不成正比,之所以還是來了,不就是因為有安美芹和項羽在。
有人引路。
是個年紀不大身體孱弱,臉色和肌膚蒼白得幾乎沒有血色的小孩童,仿佛一陣風都能吹走,然而脆弱的身體下,那小孩童卻大氣穩重得不像話。
絕非常人。
可惜在場之人無人識。
倒是田順,多看了幾眼那孩童,皺起眉頭想了想,無果之後也不再去多思,畢竟趙長衣這貨的王宮裡,出現再奇怪的人也不奇怪。
一行人魚貫走入演武場。
皆有些訝然。
明知道大勢已去今日就是死期的趙長衣竟然在這裡等著。
而那位傳說中已拋棄趙長衣消失不見的黑衣文人,也老神在在的坐在演武場邊緣,旁邊站著一位青衣捧劍丫鬟,兩主仆仿佛根本不知道接下來會有一場腥風四起的虐殺。
在眾人看來,有安美芹和項羽在,殺趙長衣基本上是碾壓之局。
之所以一直等到今天,還是因為臨安來了旨意。
眾人大多猜到了原因女帝是要讓李汝魚和趙長衣的恩怨,在今日徹底結束。
儘管大家根本沒聽過兩人有恩怨。
趙長衣負手而立,絲毫沒有麵臨絕境的崩潰,卻並不對眾人言辭,反而是看著那引路的小孩童笑道“沈望曙你可以滾了,從今之後,天大地大,我不再以你為傀儡。”
女帝定了規矩,驚雷不再可懼。
況且自己即將離開大涼,不如放沈望曙一條生路,讓這位很可能是某位帝王的異人,在大涼給女帝和李汝魚找些麻煩。
也算是另類的借刀殺人。
不過……
隻怕沈望曙離開王府,也無法活著離開錦官城,就算能活著,大概率也是如太學朱八一樣,活在南北鎮撫司監視之中,又或者被囚禁起來。
女帝不會允許帝王身份的異人逍遙在大涼。
眾人有些吃驚。
沈望曙……
難道是沈煉的那個兒子,不曾想他竟然在蜀中。
出人意料的,身體孱弱的沈望曙輕笑了一聲,雖然年紀尚小,但始終給人一種他就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成之人。
道“去哪裡都一樣,不如看看你是怎麼死的,也算人生一幸事。”
我曾於亂世開國。
這一世已經不作此想,畢竟如今女帝盛世,畢竟如今的天下,已經再沒有讓自己開國的土壤,連你曹孟德都輸得如此酣暢淋漓,我又能怎樣?
不過能看到曹孟德的死,也算欣慰。
很欣慰。
因為我曾經的江山,本來就是從老曹家搶來的。
這一次又能看見曹孟德死去。
甚爽。
趙長衣根本不知道沈望曙的真實身份,若是知道了,此刻隻怕會睚眥目裂的放棄所有事情先殺了沈望曙,此刻懶得管他,看向站在稍稍靠後的周江東。
周江東也在看趙長衣。
穿越時光的注視,就這麼碰撞在一起,燃燒起熊熊焰火。
眾人不明所以。
隻有安美芹和蘇晚成兩人知曉,這兩人究竟是何冤孽關係。
周江東歎了口氣,上前了兩步,“曹……”猛然醒起,雖然女帝定了規矩,但異人說出關於身份的真相,還是會引驚雷,改口道“丞相彆來無恙乎。”
一句丞相,道儘所有。
趙長衣笑了一聲,很有些惋惜,“隻恨當年未能過赤壁,未能入銅雀。”
笑起來的趙長衣,刻薄的嘴唇著實讓人牙癢。
周江東麵不改色,“故人相逢不能言故詞,好在你我之間,本也無話可說,若是那條臥龍,我還想多說一二,對於你,一個字嫌多。萬幸這一世,我大概可以死在你後麵。”
趙長衣哈哈大笑,“都督啊……彆再那麼大氣性了,人啊,真的會被氣死的。”
周江東臉抽了抽,不置可否。
趙長衣依然笑了笑,言有所指,“仲謀大才啊,可惜了大小喬。”
周江東倏然紅眼,怒極欲拔劍,卻在最後又深呼吸了一口氣,壓住了內心憤怒,喟然一聲長歎“他不容我,天命奈何。”
趙長衣頷首,“他是雄才,卻非明主,自斷肱骨爾。”
江東都督之死著實有些詭異,死得毫無預兆,當年民間多有流言,說是中風猝死,又有流言說是被蜀中那條臥龍屢次氣傷身體,最終新舊疾爆發一命嗚呼。
然而趙長衣哪會信。
周都督的死,恐怕還是因為孫權那位天驕,容不下這位大都督——功高蓋主,這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被君王所忌憚的,尤以亂世為甚。
所以周都督之死,隻怕是東吳孫權這位天驕人物,人生之中唯一的失策。
他不死,魏蜀吳極有可能是另外一番光景。
周江東無言以對。
趙長衣也不再理睬周江東,如今的天下,自己所站的位置,和僅是大涼一儒將的周江東根本不在一個層麵,於是看向佩劍的男子。
歎道“果是江東霸王乎。”
項羽尚未說話,天穹忽然傳來鶴唳。
清脆悅耳。
眾人忍不住抬頭望去。
天穹上,一道白影從南方而來,掠過長空,最終繞到東方,緩緩向著王府演武場而落,端的是一副人間神仙姿態。
此刻有朝暉遍布東方天野。
又有白鶴東來。
於是乎,白鶴便恍若從朝暉之中降臨凡塵,沐浴著彩霞,遍體神光熠熠生輝,與那仙境仙鶴一般無二,長鳴一聲響徹天籟,舒展雙翅平沙落雁。
眾人不由自主的眯縫起眼。
朝陽刺眼。
白鶴上的人聯袂下地。
女子腰間雙劍一長一短一黑一白,俠氣浩然;男子一身白衣,眉清目秀嘴唇刻薄,渾身上下洋溢著一股陽剛之氣。
舉手投足間,皆是男子魅力。
此刻負手踽踽,朝霞在背,宛若仙人背負一片霞光迤邐著從天而來,高傲的行走人間。
隱然間,霞光裡又似有浩然青氣,如魚擺尾。
眾人越發覺得刺眼。
這一次不是朝陽刺眼,是公子太刺眼。
都忍不住腹誹。
倒是安美芹,搖頭晃腦起來,覺得很有意境。
小子要得啊。
會享受啊。
這時候了都還不忘帶個紅顏在身邊。
大樂。
這才是讀書人風流呐。
雲中鶴乘風,生於朝暉中,男子袖白衣,玉姝雙鋏擁,長衫翩若雪,劍氣豔過鴻。
真是個公子騎鶴來,翩翩世無雙。
這登場也太風騷了。
風騷。
實在風騷。
唯有風騷可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