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瑪努賈姆的思緒漸漸混亂。
然而……
一股鹹潤的空氣毫無預兆的撞入他的鼻腔,從沙丘後吹拂來的空氣中,似乎有著淡淡的甜美味道,拉瑪努賈姆苦笑一聲,這是天神帝釋天給自己最後的一絲憐憫嗎?
拉瑪努賈姆用儘最後的力氣,微微抬起了頭,用眼角餘光看向沙丘之後。
然後……
他看見了海市蜃樓!
在遠處,在極遠處,一座高聳入雲的絕壁遮斷了天地,入一座長城,橫亙在綿綿無儘頭的沙漠之中,絕壁之上,大霧參天雲蒸霧繞。
拉瑪努賈姆笑了,真好。
這就是自己和所有族人說向往的人間仙境啊。
可惜是海市蜃樓。
也許,僅僅是大涼那片土地上,被人們司空見慣的一個州縣風光而已……
拉瑪努賈姆想哭,可是已經流不出一滴淚。
緩緩的閉眼。
身後九天上,悶雷滾滾而來……拉瑪努賈姆疲倦的身體已經無法動彈,他以為這隻是臨死前的幻覺,畢竟這是沙漠之中,哪來悶雷。
有雷有雨,那是夢境裡才有,簡陋書本上記載的大涼風光。
隻不過下一刻,當一種難以形容的勁氣如刀一般刮著拉瑪努賈姆的肌膚時,他倏然一個激靈,生命裡那不屈的靈魂激蕩起最後的力氣,翻身坐起,抬頭看天。
天穹之上,從自己來時的方向,一道長劍,一道無比巨大的長劍,或者說——那是一條龍!
一條水龍!
一條水龍如劍,越過無邊沙漠,落入遠處的那座海市蜃樓裡。
拉瑪努賈姆跟著族裡那個曾經出使過大涼臨安的老人學習過劍術,不高,用大涼女帝定的規矩來說,算是玉璞境。
饒是如此,他也能感受到那條水龍之中蘊含的劍意。
很孤獨,仿佛已經獨立山巔數百上千年的孤獨,難以言形的曠世孤獨,竟讓人生出一股憂傷之意,仿佛身臨其境。
這一刻,拉瑪努賈姆竟然能理解出劍之人的那種憂傷。
獨孤求敗的憂傷。
更充斥著一股孤傲之意,劍意無言,卻有充斥著言語,僅有一句莫欺我大涼無人!
拉瑪努賈姆忽然狂喜。
他不是震驚於這道無比巨大,比之遠處那座巨大長城也絲毫不迅速的水龍,這條水龍仿佛是整座東海之水。
他狂喜的是……劍是真的。
那麼……
遠處那座絕壁長城,以及長城之上的人間仙境,不是海市蜃樓。
是真的!
希望!
拉瑪努賈姆看見了希望!
在他這一生最為輝煌的時刻,他沒有迷亂,骨子裡、靈魂裡爆出最後的那源自於對生命、對族人、對美好的愛,讓他再次有了一絲力氣。
拉瑪努賈姆盤膝而坐。
猛然撕裂了胸口本就襤褸的衣衫,抽出腰間小刀,毫不猶豫的對著胸口正中劃下去,鮮血頓時汩汩而出。
一顆“雞蛋”滾出來,落在沙地上。
蛋碎。
一隻嬰兒拳頭大小的怪物竟然從破碎的蛋殼之中鑽了出來。
一遇空氣,竟遍體生羽,又展雙翅。
如一隻鳥。
這是刹帝利部族祭祀以秘法豢養的“神鳥”,在出發前用秘法放置在拉瑪努賈姆胸腔之間,以血肉溫養,僅僅是為了這萬一的機會。
拉瑪努賈姆虛弱的看著這隻圍繞著自己旋轉的小鳥,輕聲道“回去。”
小鳥能聽人語。
聞言展翅,激射而歸,一瞬數裡,如一條火焰。
拉瑪努賈姆沒有去看神鳥。
他知道,神鳥一旦回到刹帝利部族,不需要任何信息,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找到了希望——如果失敗,自己根本不會讓神鳥出生。
拉瑪努賈姆看著前麵那座絕壁長城,看著那座“長城”上被那條水龍長劍經過時拉出來的的那個巨大口子,如一座仙境的大門。
拉瑪努賈姆咧嘴一笑。
再無生機。
盤膝而坐,鮮血凝涸,風沙漸起。
身下沙丘隨風而動,揚起的風沙飄舞,如一朵巨大蓮花。
數日之後,神鳥歸來,落地時便氣絕,但這隻神鳥的屍體卻讓整個西域沸騰,部族開始彙聚,選出最精壯的勇士和最好的武器裝備,作為先鋒出發。
這是一場漫長的征途。
人們在欣喜準備之餘,沒有忘記拉瑪努賈姆這位勇士。
拉瑪努賈姆被尊為迦樓羅。
譽為浴火重生之神,西域萬民,希望拉瑪努賈姆能成為神而歸來,庇護西域。
拉瑪努賈姆,當為神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