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猜,李汝魚知道這個穿道袍的女子是誰。
蜀中那位花蕊夫人。
行禮,“有勞夫人。”
花蕊夫人笑了笑,“不用多謝,我願意出手,你是要付出代價的。”
李汝魚早有意料,“夫人但說。”
花蕊夫人卻隻是揮手,“不會讓殿下太過為難,如果此事事成,楚王殿下是否願意出麵遊說一下張河洛,借天師劍一月。”
李汝魚愣住,她借天師劍作甚。
花蕊夫人笑了笑,看著身旁的赤足女冠,“借劍,隻是不想淪落到和她一樣的下場。”
女冠難得的露出一絲女兒情緒,翻了個白眼,“我很淒涼麼……”
金玉之身褪去的女冠,連她自己都沒發覺,身上的紅塵氣息越來越重,隻怕有一天,遲早會淪為一個普通女子。
李汝魚思忖良久,“可以借一月。”
頓了下,“張河洛不給,我去搶來給夫人。”
花蕊夫人笑了,“倒真是不符合楚王殿下一貫的行事風格。”
小小壓低了聲音,也是一臉狡黠的笑意,“今晚用了不還給她就是,她還能從臨安跑來搶不成,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幫助夫人的呀。”
花蕊夫人頷首,“甚好。”
有些憐憫的看了一眼女冠,可惜了紫虛元君魏華存,當她金玉之身完全褪散之時,這個注定文道成聖的徒弟幫不了她,能幫她的是那個廚王殿下。
然而那是個無比難以勘破的劫,李汝魚很難過那一關,她也很難過那一關。
道心沾塵……
本該端坐於霜天之上的紫虛元君,就因為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細節,成了這大涼天下修道者最悲哀的一個,注定要如尋常女人那般,必須向死而生,和李汝魚巫山雲雨,從最極致的墮落和情欲之中,再度凝結出無垢道心。
還不一定成功,一旦到了那一日,女冠若是沉淪在和李汝魚的情色之歡,迷醉在肉體之歡裡,那麼永遠都不可能走出來,隻會徹底成為一個女人。
仙女墜入凡塵。
這就意味著,女冠和李汝魚的媾和,隻有情欲而無情,於無情裡涅槃重生。
難比登天。
當一個女人願意和男人巫山雲雨時,豈能無情?
尤其是領略過男女肉體之好,魏華存還真的能晨起忘昨夜妖嬈,一日重塑道心,就怕就此墮入無邊情欲之中不可自拔。
也是諷刺。
欲成道,先入紅塵,說到底,還是情色害人。
女冠當然知道這些道理,冷眼冷語,“你個老妖婆似乎很看不起我,就算我被逼著走到那一步,又豈會沉淪其中?”
簡直笑話!
我是誰,我是紫虛元君魏華存!
豈會困於情!
什麼情色之歡魚水之好,皆是皮囊之感耳,對於世間女子,或許會困頓在男子那一夜的無限柔情裡,然而活過無數歲月的我,又豈會如此。
正如你這個老妖婆,活了幾百年,不一樣早就斷情絕愛。
你能做到,我魏華存就做不到?
我自能生無暇之心。
之所以一直不願意,是因為過不了小小那一關,這件事畢竟會傷小小的心。
所以道心沾塵,真正沾的不是男女之情。
而是師徒之情。
這一點,整個天下隻有魏華存自己清楚——過了師徒之情那一關,和李汝魚的歌,便是水到渠成的重生無垢道心之時。
絕對不可能陷入無邊溫柔裡。
愉而已。
花蕊夫人愣了下,明白了其中,忍不住看向小小,“你有一個好恩師。”
小小並不明白花蕊夫人話中深意,嗯嗯點頭,“我也會做一個好徒弟。”
花蕊夫人歎了口氣。
就不知道當那一天,小小知道魏華存的困境之後,願不願意讓她最愛的夫君和最愛的恩師,來一場一夜之後各走天涯的露水風流。
李汝魚見狀,知道已經準備妥當,對夏侯遲說道“傳我命令,八百魑魅全副武裝,拱衛在周圍一裡開外,任何人不得接近這一片區域。”
夏侯遲領命而去。
李汝魚按住腰間鏽劍,對花蕊夫人、女冠、小小還有楊粉黛點點頭。
深呼吸一口氣。
“請將軍。”
“請先生。”
“請壯士。”
“請浮生。”
“請陛下。”
沒有絲毫停頓,李汝魚欲將住在腦海裡的異人全部請出來。
今夜,將是一場道家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