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魚一聲長歎,“何時去?”
“隨時。”
“可曾想過,你會死,這一去便是一去不複返。”
“那便一去不返!”
李汝魚有些動容,“好,我帶你去,你先回去收拾一番,明後日出發,我會帶上你,我也希望,能帶著你去,也能帶著你回來。”
黃崢搖頭,“鄭老夫子說過,埋骨何須還故鄉,人生處處是青山!我黃崢能回來,也是靠著我的一雙拳頭,不需要你李汝魚的庇護。”
大笑而去。
你李汝魚能做到的,我黃崢也能做到。
李汝魚看著少年背影,笑了。
一代青山一代浪。
黃豆根跌足長歎,看著孫兒走遠了,才上前說道“魚哥兒,你可一定要保護我家孫兒歸來啊,就他一根獨苗呐。”
李汝魚點頭,“摧山重卒已經滿編,到了蜀中,他會跟在西軍都統製身邊,放心,隻要大涼不滅,他就能活著回來。”
黃豆根滿意的走了。
李汝魚笑了笑,搖頭,連我也不能免俗,總想著給故鄉人一點照顧,所以世間才有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說法。
黃崢,還是活著回來好。
轉過小村,繞過水坑,記憶裡的老房子出現在麵前。
依然是青石板的院壩。
院壩裡陳著許多長條板凳,七八個大簸箕放在上麵,裡麵爬滿了密密麻麻的蠶子,有個婦人穿著紫色的粗布衣衫,忙碌著鋪桑葉。
李汝魚有些不敢相信。
這還是那個妖精得能出水一樣的舊王妃蘇蘇?
穿著粗布衣衫,怎麼看都隻是扇麵村的一個普通農婦,誰也聯想不到她就是曾經的大涼王妃蘇蘇
走進院壩,默默無語的看著她。
蘇蘇鋪了一個簸箕的桑葉後,撩了撩鬢間亂發,直起腰身準備去鋪下一個簸箕,抬頭,就發現口子上站了個青年。
熟悉的臉,熟悉的笑。
蘇蘇愣住,手腳輕顫,旋即走到另外一個簸箕旁,繼續鋪著桑葉,“原來你沒死啊。”
李汝魚嗯了一聲。
蘇蘇的手停了一下,“那你怎麼不去死啊。”
“還不能死。”
蘇蘇哦了一聲,“那現在可以去死了。”
李汝魚乾笑,“鄭夫子沒給你說過?”
扇麵村與世隔絕,隻有經常出山的鄭夫子嗯,應該叫鄭板橋,隻有他熟稔外麵世界的情形,所以先前鄉鄰,隻知道自己是楚王。
卻不知道自己已是君王。
蘇蘇搖頭,“我很少去私塾。”
李汝魚有些愧疚,“你怎麼會來這裡。”
蘇蘇直起身,一把將手中的桑葉扔進簸箕裡,委屈巴巴的,眼睛瞬間就紅了,“她走了,你死了,我能怎麼辦,呆在開封看你家小小以淚洗麵嗎。”
李汝魚上前幾步,“那你就躲在這裡?你可以去找嶽單,就算不找嶽單,徐驍和君子旗也能保你後半生無虞。”
蘇蘇淒然一笑,“我隻是想活著嗎?”
我為什麼要來這裡,為什麼要在這座空房子裡守著這些桑床,你李汝魚真不明白嗎?
一念及此,頓時一臉怒意,“你可以滾了。”
李汝魚不知道說什麼好。
當然不能走。
可蘇蘇打定了心思不理他,當他是透明的一般,自顧自的鋪了桑葉,然後去後房打了水,也不要李汝魚幫忙,又收拾了廚房,待天色已暮,又將桑床往堂屋裡搬去。
李汝魚幫著搬了幾張,她倒沒反對。
炊煙寥落,蘇蘇又做起了晚飯。
李汝魚看著曾經養尊處貴的王妃在廚房裡變成了花臉貓,又聞著有些焦糊味的飯菜,哭笑不得,旋即心頭一酸。
這段日子,不知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蘇蘇沒煮他的份。
自顧自的吃完,洗了碗,蘇蘇一腳將李汝魚踹到院子裡,關上門,“我要沐浴了,滾出去。”
李汝魚那個無語
等蘇蘇沐浴完,坐在堂屋裡擦著長發,燭火搖曳,周圍萬籟俱靜。
蘇蘇怔怔發呆。
許久起身拉開房門,偷偷往外看,發現院子裡並沒有人,蘇蘇頓足,咬著嘴唇怒道“讓你滾還真滾了啊!”
滾滾滾,以後再也不要看見你。
身後,忽然響起溫暖的聲音,“如果以前,我真的就滾了。”
可化清風的聖人,會被一道門攔住?
蘇蘇還沒回神,就感覺被一雙手攔腰抱住,耳畔傳來溫柔的呼吸聲,以及直擊心底的聲音,“我不會讓你再受委屈。”
蘇蘇回身,看著這個男人,忽然就哭了。
溫熱的唇落在臉頰上。
燒儘紅淚。
燭火搖曳,點滴皆是情。
這一夜很快,也很漫長,更溫暖。
李汝魚終於明白了一點。
何謂君王不早朝。
他才知道,原來女人可以妖精到這個地步,他也才知道,身邊的這個妖精,真的可以禍國。
太美,美得李汝魚幾乎忘記了天下事。
他甚至下不了床。
腰酸,腿軟。
但蘇蘇不再是曾經的蘇蘇,畢竟一夜五六次,乾涸農田已灌溉豐盈。到天明時,她便偎依在李汝魚的胸口,輕聲說了句,狗屁的劍道聖人,也不過如此嘛,還不是一樣求饒?
話是這麼說,蘇蘇卻開始起床,她要去做早飯。
她不想他死。
隻有累死的牛,沒有耕壞的田。
李汝魚莞爾無語。
隻是穿好衣衫的蘇蘇下一句話嚇了李汝魚一跳,“等以後有時間了,我教宋詞阿牧,對了,毛秋晴也在罷,我都可以教哦。”
有些驚恐有些期望。
當然驚恐,那樣的話,我李汝魚就算是聖人,也真的會死在你們手上。
也期望,男人誰不期望?
蘇蘇走了幾步,“安梨花?早些時候她和你曖昧著呐,等天下大定,王府裡會有一間她的房子?”
李汝魚笑而不語。
和安梨花之間的事,看緣分,大概率應該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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