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楊鎬滿腹經綸，廉潔奉公，用來治學、可為鴻儒，用來治民、可為乾吏，然其誌大才疏、不通機變之道，著實不是治軍之才，又無自知之明，強行難行之事，以至於誤國誤軍誤己，身敗名裂，著實可悲啊！”
……
萬曆四十七年，朝廷任命楊鎬為遼東經略，負責率領大軍征討女真人的事情，曾經受到過很多大臣的反對，其中就包括當時還是監察禦史的楊鶴。
楊鶴等人認為，楊鎬隻是一位白麵書生，雖然讀過幾本兵書，負責過兵部事務，卻沒有真正的統軍之才，恐怕不是奴酋努爾哈赤的對手，建議朝廷另選賢才，負責統軍出征之事。
問題是，當時朝廷上的黨爭十分激烈，很多有才能的人被壓製住了，無法得到重用，隻好矬子裡麵拔將軍、推出了對軍事半通不通的楊鎬統軍出征，結果導致了慘敗。
如此算來，薩爾滸之戰的失敗，與其說是敗於軍事，不如說是敗於政治更妥當一些。
如果當時換一位更穩重，更有才能的重臣坐鎮指揮，或許可以避免薩爾滸之敗，遼東地區的局勢也就不會糟糕到如今這個地步了。
遼東局勢緩和，軍費開支減少，朝廷就不用一個勁兒的增加賦稅，百姓們的壓力減輕，也就不會發生大規模的民變了。
可惜，河水無法倒流，犯下的錯誤同樣無法挽回！
……
暗暗歎息之後，楊鶴開口問道“秦鋒，如果你是當時的遼東經略，負責統率大軍，可有逆轉乾坤、克敵製勝的計策嗎？”
“回總督大人的話，依卑職之見，若想戰勝敵人，必須先了解敵人，而後避其長、製其短，如此方有勝算！”
“哦，那你說一說，女真人有何長處，又有何短處？”
“回總督大人的話女真人生於白山黑水之間，吃苦耐勞，強悍驍勇，戰場廝殺之時，人人皆可以一當十，此其一長也！
女真人實行八旗製度，出則為兵，入則為民，社會組織嚴密，政令、軍令暢通無阻，此其二長也！
努爾哈赤、洪台吉（皇太極）父子雖為奴酋，然其智勇雙全，善於治國、善於用兵、善於用人，此其三長也！
有此三大長處，故而女真人能迅速崛起於遼東，建立政權、攻城掠地，成為了我大明朝的心腹之患！
不過嘛，以卑職之見，女真人雖然強悍善戰，卻也有幾大短處人口稀少，隻有數十萬之眾，故而兵源不足，死一人，少一人，難以進行補充，而且善於野戰，卻不善於攻堅，麵對深溝高壘，往往無計可施，此其一短也。
生產方式落後，依舊處於半農耕、半漁獵的狀態中，再加上遼東之地苦寒，農作物不易生長，故而糧食等物資積累極少，對天災的抵抗性極弱，此其二短也。
努爾哈赤雖然統一了女真各部落，可是統一的時間尚短，內部凝聚力差、矛盾極多，比如女真八大姓之一的葉赫那拉氏，就和努爾哈赤的愛新覺羅家族有不共戴天之仇，而這種仇恨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夠消除的，此其三短也。
針對以上幾點，卑職認為，對付女真人，當以軍事征討為輔，經濟絞殺為主，進而分化瓦解，令其國自滅。
軍事上不必調動太多兵馬，隻需從關內增兵兩萬，再配合遼東本地兵馬，就足夠用了，如此調動的兵馬少了，消耗的軍需糧草就少，朝廷不會有太大的負擔。”
……
“且慢，你說增兵兩萬，加上遼東本地兵馬，僅靠著這點兵力，能是女真人的對手嗎？”
對於秦鋒的這一觀點，包括總督楊鶴在內，在場眾人皆抱以懷疑的態度。
要知道，萬曆年間，遼東鎮作為九邊之一，在冊的將士數量是九萬五千多人，不過嘛，軍中素有吃空餉的惡習，實際人數，能有在冊人數的一半就不錯了。
換而言之，遼東鎮隻有四五萬士兵，加上關內支援的兩萬人，也不過六七萬士兵，和當時女真人的兵力隻在伯仲之間罷了。
而明軍士兵的戰鬥力，是遠遠不及女真人的，三個打人家一個都未必能打的贏，何況是一個打一個呢？
“嗬嗬，卑職知道，僅靠六七萬兵力，根本不是女真人的對手，彆說進攻了，就是全線防守隻怕都非常吃力；故而卑職的計劃是，放棄進攻、收縮兵力，重點防守，具體來說就是將開原、鐵嶺、撫順，沈陽，遼陽……這些重鎮全部放棄掉，燒毀莊稼，堅壁清野，而後將士兵、人口全部遷移到大遼河以西，依托大河，深溝高壘，牢牢堅守！”
“嘶！”
秦鋒這幾句話一出口，在場的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因為按照秦鋒這個計劃，等於一下子舍棄了大半個遼東，雖說這隻是一場紙上談兵，可也未免太大膽了吧？
話又說回來了，如果真的舍棄大半個遼東，收縮兵力，憑險而守，以女真人當時的兵力和攻堅能力，怕是很難越雷池一步的。
可付出如此巨大代價，僅僅守住了大遼河以西的地盤，這未免有點得不償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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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諸位放心，固守僅僅是第一步，接下來，就是反攻了。
女真人乃是半農耕、半漁獵民族，故而在一年四季當中，以夏、秋兩季最為重要了，這時候的女真人要入山打獵、下水捕魚、收割莊稼……如此才能獲得足夠的食物，以及其他生活物資。
針對這一特點，春、冬兩季，我軍可以按兵不動，堅守城池，待到夏、秋兩季之時，則頻頻調動兵馬，做出一副進攻的態勢，以此逼迫女真人抽調大量精壯男子備戰，如此就會影響到他們的日常生產了。
與此同時，請朝廷組建一支精銳水軍，長期駐紮在遼東南部的長生島、西中島，一則通過海路，為遼東將士運送補給；二則利用海路，襲擊女真人的大後方。
女真人沒有水軍，遼東半島卻有數千裡的海岸線，我方水軍可以朝發夕至，在任何一個地方登陸，而後展開遊擊戰。
所謂遊擊戰，就是一種以襲擊為主要手段的戰術，其核心精銳精髓是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疲我打，敵逃我追，在運動中打擊敵人，積小勝為大勝，將女真人的大後方攪個稀巴爛……
如此一來，女真人的生產受到了極大破壞，又無法通過戰爭得到任何補給，國力肯定會越來越弱，國力一弱，內部矛盾就會爆發出來，如此快則十年、慢則二十年，其民必亂，其國必亡！”
講完了整體戰略，秦鋒又手指遼東地圖，講起了具體戰術，如何修築城池，如何補給，如何加固防線……用了整整一個時辰，才算講解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