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空一動未動,他根本動彈不了,無數畫麵湧到腦海,無數聲音在腦中徘徊,無數的自己在告訴自己——
為什麼要忍耐?
為什麼要拒絕?
為什麼要推開。
憑什麼不能是他的。
這本就承載了他的情和他的欲。
他為什麼不能擁有他?
空無空無。
哪有空無!
額間的金色法印徹底變成了紫色,連帶著他的瞳孔也變成了深深淺淺的紫色,像極了被封印在佛宗的“虛空”。
兼空抬手,冷白的指尖觸碰到了小狐狸溫軟的脖頸。
他可以真正品嘗他的甜美,可以完全得擁有他。
可以徹徹底底的滿足。
陡然間!
反倒是黎少希清醒了。
簡越……
簡越!
簡越可能會死的恐懼壓過了一切欲望,讓黎少希爆發了驚人的毅力,居然生生壓製住了本能。
不能碰兼空。
不能碰他!
黎少希猛地向後退了一步,白龍劍浮在掌心,他毫不猶豫地將其刺入小腹。
死不了,最多重傷。
而他絕不能讓簡越出事。
這一幕讓兼空清醒,小狐狸眼中的恐懼刺痛了他。
小狐狸寧願自殘也要保持清醒。
他寧願死在這裡,都不想失去澗暝。
兼空抬手,一道白光打在白龍劍上,讓這柄跟隨黎少希許久的長劍化作虛無。
黎少希死咬著下唇,鮮血溢出,他毫無痛覺,隻是用著異常甜軟的聲音,堅硬地說道“兼空大師,求您……求您……”
兼空點在他側頸,讓他獸化成一隻小銀狐。
黎少希“……”
再抬頭,哪裡還有兼空大師,有的隻是空蕩蕩的銘山之巔。
逃過一劫嗎?
黎少希不知為何,心中莫名升起一陣難過,說不清道不明的難受。
兼空離開的那一瞬,黎少希是醒了的,他似乎看到了那濃鬱的、化不開的、深沉的絕望。
不該屬於簡越,絕不會存在於簡越身上的……
濃濃的死寂。
黎少希忍不住把自己縮成了團,無比思念澗暝……
希望他快些回來。
佛宗。
那坐落在整座山上的寺廟轟然倒塌。
巨人的骨架坍塌成一地碎石,無數的孤零零的門被紫色的雲霧環繞,隨時又被吞噬的風險。
兼空回到了佛宗,他撫著胸口,感覺到一陣撕裂心口的劇痛,而後是再也控製不住的心魔反噬。
法印淪為魔印。
空無全是雜欲。
兼空滿腦子都是小狐狸那絕望的求助,滿心都是他眸中的決然,還有那隱隱升起的後怕。
他寧死也不會背叛澗暝。
他隻屬於澗暝。
他甚至都不知道……
他一直在看著他。
兼空靠在蕭條的三界之門上,感受到了死亡。
一生修為毀了大半。
是他罪有應得。
壓不住的三界之惡,終會毀掉人界。
他的罪不該世人來背。
兼空知道該怎麼辦?
每一屆聖子都隻有一個歸宿,那就是化作萬千個佛門之一,用生命捍衛三界。
兼空不知道下一任聖子是誰。
但他知道澗暝可以幫他暫時穩住佛宗。
如此便夠了。
終歸是他咎由自取,終究是他德不配位,終究是他投機取巧。
強求的總會流走。
握不住本就不屬於自己的一切。
他是個俗人,做不了這空無聖子。
兼空用儘了大半的修為,暫時穩住了燥亂的天地之惡。
他還剩下最多三天時間。
他想滿足自己……這漫長一生唯一的念想。
撲火的飛蛾慘烈嗎?
不會的……
它最終得償所願。
兼空知道澗暝短時間內是回不到銘山的,等他回去時一切也過去了。
隻有三天。
他隻是想活三天而已。
兼空閉了閉眼,有一滴輕盈的水珠從眼角無聲墜下。
素白的袈裟消失,換成了劍宗尊主的一襲玄衣。
完全變成紫色的法印淡去,取而代之是高高束起的長發,發絲揚在空氣中,是濃鬱的抹不開的濃黑。
黎少希沒想到第二天一早,澗暝就回來了。
心慌了一晚上,一醒來就見到他,他開心地撲了上去,環住他脖頸道“您回來了!”
“澗暝”身體僵了一下,但很快他抬手,輕輕環住他的腰,溫聲道“嗯,我回來了。”
黎少希怔了下。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澗暝很難過,聲音最深處是一絲絲讓他心焦的失落。
“怎麼了?”黎少希望向他“出什麼事了嗎?”
小狐狸眼裡全是關心和擔憂,他的眼裡倒映著澗暝。
兼空笑了下,手指落在他唇上,輕輕撫弄著“沒什麼,都挺好的。”
黎少希知道自己唇上有傷,忙道“不小心咬到的,我……唔……”
兼空吻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