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微皺眉,李禪秀見狀開口問“這麼急匆匆,是要去哪?”
張虎忙回“正是要去找您和裴百夫長。”
“找我們?”李禪秀微訝。
裴二也問“何事?”
張虎忙道“白千夫長昨晚死了,陳將軍讓你們回營後,趕快過去一趟。”
白千夫長死了?
李禪秀和裴二不由對視一眼,隨即兩人上馬,裴二駕馬,匆匆趕往關押白千夫長的大牢。
到了地方,李禪秀發現胡郎中已經在了。
對方見他來了,忙招手道“快來幫忙看看,我不擅毒,你看看他到底是被毒死的,還是自殺?”
陳將軍也站在旁,正麵沉如水,見狀,朝他和裴二點了點頭。
李禪秀忙快步上前,蹲下身先翻開白千夫長的眼皮檢查一番,又要看對方口鼻時,旁邊裴二忽然出手,幫他掰開白千夫長的嘴。
李禪秀抬頭看他一眼,下意識要說謝,但看一眼也在場的胡郎中和陳將軍,又覺不合適,最終沒出聲。
他仔細檢查了白千夫長的情況,又拿銀針試了試,最終搖頭,說“從情況來看,是自殺。”
旁邊士兵聽了都不敢相信,胡郎中也道“怎會這樣?”
陳將軍沉聲“你確定?”
李禪秀點點頭,又解釋一遍判斷依據——從白千夫長脖頸處的勒痕以及屍體情況看,對方確實死於上吊後的窒息,並非中毒。且屍體上沒有掙紮痕跡,從勒痕形狀看,也不符合被人勒死後再吊起的情況。
此外他也檢查了牢房裡的痕跡,確實不像他殺。
陳將軍眉頭緊皺,半晌,揮了揮手,讓他們都先出去,隻留下裴二和兩名親隨。
李禪秀心中雖有疑問,但也不好直接問,等和胡郎中一起離開後,才向胡郎中打聽。
胡郎中歎一口氣,倒也沒有瞞,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
“我知道的也不多,大概是昨天陳將軍連夜審白千夫長,好像那白千夫長已經有些鬆口,但中途陳將軍離開了一會兒,等再回來,人就已經自殺了。
“本來陳將軍懷疑是毒殺,才讓你和我去看看,結果……”
結果沒想到,驗完發現就是自殺。
李禪秀微皺眉,聽完隻覺疑點重重,白千夫長既然已經要鬆口了,為何又會忽然自殺?還有,陳將軍中途為何離開?
不過沒有更多線索,他一個人光想,也想不出什麼。
直到下午,裴二來和他一起吃飯時,他才聽對方說了更多詳細情況。
昨晚白千夫長被用了刑後,終於撐不住,確實有些鬆口。
“我實話說了吧,克扣這事牽扯的不是咱們一個營地,上麵的人來頭更大,我真說了,你陳高峻敢往上查嗎?還不是隻能殺了我,讓這事就此了結。”
陳將軍看出他有鬆動苗頭,當即保證“你若能老實交代,看在你戴罪立功的份上,我起碼能保你家人無事。若是冥頑不靈,最後由我查出來,你恐怕想死得輕鬆都難。”
白千夫長聽了這話沉默良久,忽然啞聲說“我若說了,你真能保我家人性命?”
陳將軍正要保證,卻忽然有人來報,說有緊急軍報。陳將軍以為前線有事,便匆匆出去一趟,等再回來,白千夫長就已經自殺。
李禪秀聽完皺眉,問“陳將軍有沒有說是什麼軍報?會不會是有心人的調虎離山之計?”
裴二搖頭“這點他沒說,隻聽說是郡守府發來的,應該不是無用的軍報,但……大概也不是多緊急的事。”
不然陳將軍今日也不會還在營中。
“郡守府?”李禪秀重複。
“嗯。”裴二點頭,“聽說白千夫長的家人昨天也連夜被接到府城,接他們的人,來頭不小,好像比較神秘。”
說到這,他忽然遲疑一下,幾經猶豫,才繼續道“陳將軍懷疑這件事牽扯很大,興許跟郡守府有關,安全起見,暫時……可能就不上報你的事了。”
起初,陳將軍以為隻是營中幾個人克扣軍需,沒想到查下來,牽扯的不止他們永豐駐地,甚至背後人的來頭也不小。
那白千夫長的家人,白日裡,陳將軍就已經讓人看住,可還是被接走了。來人拿著郡守府的令牌,說是郡守夫人跟白家老夫人是舊識,請他們一家過府敘舊。
陳將軍派去的人不敢阻攔。
但敘什麼舊,需要半夜把人接走?
且陳將軍白日查了後才發現,對方打著郡守夫人的名義,實際來接人的,是雍州府城王家的人。
那王家依附洛京宋家,宋家乃是當朝梁王妃的娘家,是鐵杆的梁王黨。
自太子李玹被圈禁後,朝中最有可能繼承大統的,就是這位梁王。王家明麵上是給宋家辦事,但實際上……誰知道是不是給梁王辦事?
他們又為何要打著郡守夫人的名義,來接走白千夫長的妻子兒女?
陳將軍這時才明白,白千夫長為何說就算說了,他也不敢往上查。
若克扣軍需牽扯的真不止永豐鎮駐地,這必然是件觸目驚心的大案。
心知此事水可能很深,尤其他們尚不知那位新上任的嚴郡守是否也在其中扮演角色。在這種情況下,若再把李禪秀的事上報,請求嘉獎,焉知不會弄巧成拙,甚至給對方帶來危險?
於是陳將軍決定,明麵上,先假裝事情查到白千夫長就結束了,私底下,他再想辦法,比如寫信給曾提拔他的前郡守張大人,看對方能不能幫上忙。
自然,這些話就沒跟裴二說了。陳將軍隻告訴他,李禪秀的功勞,暫時可能不上報了。
裴二說完這些,禁不住又小心看李禪秀一眼,生怕他失落難過。
李禪秀聞言怔了怔,卻忽而一笑,道“沒事,不上報也好。”
不上報是好事啊,這樣他就不用擔心萬一需要見嚴郡守,很可能被看出身份這件事。
不過說完,見裴二愣住,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不該這麼高興。
他忙輕咳一聲,掩飾道“我的意思……你之前不是說你會幫我?我想這次不行,下次還可以依靠你。”
裴二聞言,瞬間露出笑,用力點頭,保證道“你放心,我定會幫你脫籍。”
說完他低頭吃了一口饅頭,唇角忍不住彎起弧度。
沈姑娘說要依靠他。
他就著菜,又吃一口饅頭,不知不覺,唇角又彎起。
沈姑娘這次沒能脫籍,絲毫沒難過,隻因為還有他。
他唇角越彎越明顯,黑眸似乎也閃過笑意。
李禪秀看了一陣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