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時,傷兵們都感動不已,紛紛誇讚裴二不愧是跟他們一起住過傷兵營,從底層爬上去的千夫長,升了後仍不忘兄弟,不驕不躁,體恤下屬,視他們這些傷兵如親人,不僅親自來看望,還噓寒問暖,幫忙換藥,就是……如果明天能彆再來就更好了!
李禪秀和裴椹一起離開,藥箱被裴椹拎著,他嗬了嗬被凍得有些冷的雙手,轉頭,雙眸微彎“今天謝謝你,辛苦了。”
裴椹對上他清淺笑容,目光有些不自然“沒什麼,體恤傷兵也是我應該做的。”
何況他們是夫妻,他幫妻子做些事,不算什麼。
說完見對方攏著的雙手被凍得微紅,他忽然伸手覆上去,乾燥暖熱的掌心將對方修長漂亮的手指完全攏住,輕咳說“這樣暖和些。”
並非是他想要去握妻子的手,而是失憶的自己此時肯定會這麼做。
李禪秀剛怔住,聞言又懷疑是自己太過敏感。
他疑惑看對方一眼,見裴椹神色正常,好像確實是自己想多了,終於放下心。
但想了想,他還是不動聲色收回手,悄悄縮進衣袖裡,岔開話問“對了,我聽張虎說,楊元把呂公公綁起來,關牢裡了?”
裴椹剛攥起忽然空落的掌心,背在身後,聞言“嗯”了一聲。
李禪秀蹙眉,又問“他是不是……不是尋常將領?”
否則怎麼敢把呂公公綁了?
裴椹一愣,很快反應過來,麵上卻不動聲色地裝不懂。
李禪秀見狀,隻好說的更明顯一點。
裴椹這才“恍然”道“好像他是哪個世家的子弟,來軍中曆練的。”
李禪秀頓時明白了,難怪對方不怕監軍,果然背後有靠山。
裴二能結交到這樣的人,對他來說倒是一件好事,隻是自己以後需避著這個楊元。對方不知是那個世家大族出身,萬一是洛陽的,見過自己或父親,認出他就不好了。
下午,兩人也是在軍中吃飯。
天黑前,裴椹又去城牆巡防一番,然後回來和李禪秀一起回小院。
到了家中,他終於掏出在懷中捂了一天的錢,放到李禪秀手中,道“這些你拿著,不夠用再跟我說。”
李禪秀接過後一愣,下意識問“哪來的錢?”
應該還沒到發餉銀的日子,而且餉銀也不會發這麼多。
裴椹“……陳將軍給的賞錢。”
頓了頓,又雲淡風輕地強調“雖然沒有宣平給的診金多,但你放心,以後會更多。”
李禪秀“……”
他看出裴二對錢的執念了,之前還想去販皮子賺錢來著。
他忍不住好笑,知道拒絕沒用,便跟上次一樣道“一起埋在床邊的牆角吧,誰需要用的時候,就去取。”
裴椹見他露出笑容,一直提著的心終於稍鬆,眸中不自覺也浮現笑意“好。”
兩人一起把牆邊的坑挖開,將兩包銀子都放進去,隻留一部分在外,留著平時花銷用。
看著地下小銀庫越來越充實,兩人莫名有種小日子越來越富裕的錯覺,好像他們真是從一窮二白,到慢慢積少成多的貧寒小夫妻。
埋好土時,兩人目光撞上,都忍不住一笑。
裴椹看著他的笑容怔了怔,忽然移開目光,頓了頓,又移回,斟酌問“不生氣了吧?”
李禪秀一愣“生氣?”自己什麼時候生氣了?
裴椹見狀微愣,難道自己之前猜錯了?
但也無妨,至少妻子剛才看到他交家用時,明顯很高興。
想到這,裴椹唇角又微揚,心中一派輕鬆,仿佛打了一場勝仗般。
晚上,兩人自然是一起休息。
李禪秀昨天猜測裴二可能喜歡自己時,已經想過之後要跟裴二分開睡,可偏偏裴二回來後失憶,又不記得了。
他們關係一下回到從前。
現在天這麼冷,他馬上又要到寒毒發作的日子,實在不想去偏屋睡破木床挨凍。而火炕又是裴二砌的,也不能不讓裴二睡。
思來想去,他覺得還是分被子睡,繼續將就幾天。應該用不了多久,自己就該離開了。
這般想著,李禪秀心頭竟掠過一瞬失落,等察覺時,自己也忍不住一愣。他明明應該……迫切期盼離開這裡,去見父親才對。
另一邊,裴椹該休息時,也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這是他恢複記憶後,第一次晚上跟妻子一起準備休息,而他記憶中沒有太多這方麵的印象。
好在雖然沒有印象,但他並非是無知的黃毛小兒,夫妻相處之道,多少……多少還是聽說過一些。
比方就寢前,妻子一般會幫丈夫寬衣……並非是他期盼麵前的妻子幫自己寬衣,他也沒有讓彆人幫自己寬衣的習慣,往日無論在家中還是軍中,他連小廝都不用,更遑論侍女。
可萬一自己失憶時,晚上就是這麼和妻子相處的?自己總歸不好露餡。
這般想著,他遲疑一下,慢慢抬起雙臂。
李禪秀剛在桌邊拔下發釵,將頭發梳順,轉頭見裴二忽然背對自己,雙臂伸展,不知為何,不由疑惑“你在做什麼?”
裴椹一僵,原來自己跟妻子不這麼想處?是他想差了。
抬起的手臂一僵,隨即掩飾似的迅速放下。
“沒什麼,肩背有些累,抻一下。”裴椹輕咳。
他就說,這樣太相敬如賓,自己失憶時跟妻子那般黏糊,定然不會這樣。何況自己確實不習慣彆人幫自己寬衣,看來失憶時也沒變……
“……哦。”李禪秀狐疑,視線和語氣好像都帶著疑問。
裴二……剛才不會是想讓他幫忙寬衣?可他們隻是假成親,又不是真夫妻。
應該……是自己想多了?
李禪秀越想,越覺得奇怪。
在他懷疑的目光下,裴椹臉上鎮定就快要撐不下去,忽然吹熄燈,聲音帶著一絲僵硬“安置了吧。”
李禪秀“……”說話也忽然文雅。
兩人各懷心思,平躺在床上。
李禪秀方才一度狐疑,但上床後,發覺裴二隻安靜平躺,並無親近舉動,這才又放下心。
應該確實是他想多了,也對,裴二畢竟又失憶了。
他徹底放下心,閉上眼準備睡覺。
旁邊,裴椹借黑暗遮掩尷尬後,心中終於也平靜下來。他輕出一口氣,閉上眼,也欲休息,忽然又想起一事——
今天他沒有晚歸,也沒惹妻子生氣,若是沒失憶時,此刻是不是……該同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