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椹到了外麵,禁不住思忖,丁成海不具備威脅性,宣平跟山寨三當家有不當傳聞,也不可能,陸騭……早在他是裴二時,就排除過。
何況妻子對他的關心不是虛假,對方定然不可能不喜歡他,而喜歡彆人。
如此,就隻可能是他的問題了。
想到昨晚妻子裹緊被子,驚懼躲在牆邊的情形,他神情一頓,心中莫名生出一絲心虛——自己竟……那般差勁嗎?
竟讓對方痛苦到抵觸害怕?
裴椹神情閃過一絲不明顯的尷尬,還沒等他想好等會兒如何向妻子道歉,忽見楊元羿騎著快馬,正如箭般向這邊飛奔。
裴椹皺眉,向前快走幾步。
楊元羿眨眼就到麵前,翻身下馬後,立刻拉他到僻靜處,神色焦急“儉之,不好了,方才丁宗派人來報,武定關情況危急,可能要撐不住。”
裴椹目光倏地一變,銳利看向他。
“彆這麼看我,是胡人大王子忽然發了瘋似的攻打,攻勢太猛,那邊又隻有一萬多守兵,實在擋不住。”楊元羿喘著氣粗道。
兩天前——
烏烈大王子率主力大軍快抵達武定關時,忽然下令駐紮,等待糧草。
軍帳中,左右將領正舉酒奉承“大殿下妙計!用裴椹為餌,再使激將法激幾句,就成功讓二殿下去攻打永豐,讓他既不能跟我們爭功,又能幫忙把武定關的守軍引一部分去支援,減輕咱們的攻打難度,實在是高!”
烏烈冷笑“哼!老二逞勇好勝,知道我此前多輸給裴椹,又聽說裴椹在永豐,為了讓我麵上無光,他必然想打贏裴椹。不過,他笑我見了裴椹就跑,殊不知我笑他是個無腦莽夫,贏一子有何用?贏全盤才叫贏。”
說罷仰頭,一口飲儘碗中酒。
左右將領紛紛稱是。
就在這時,底下人忽然來報“稟殿下,去攻打永定、永勝的兩路兵馬俱敗。”
烏烈端起酒碗的手一僵,片刻,麵無波瀾道“無妨,還有老二在攻打永豐。”
不多時——
“報!二殿下攻打永豐大敗!”
“什麼?竟敗得這樣快?”眾將領無不驚訝,要知道,二王子可是領了兩萬人馬去!
到了深夜——
“報——!殿下,運往我軍的糧草遭遇埋伏,運糧官緊急派兵來求救!”
“什麼?”烏烈猛地掀被坐起,雙目瞠圓,怒道,“速命兀那將軍領兩千騎兵,快馬去救!”
說罷翻身起床,在軍帳中焦慮踱步。
直到翌日,中軍帳內一片頹靡。
“大殿下,糧草被燒,要等下一批糧草運來,恐怕得十日。軍中糧隻夠再吃三日,三日根本不夠我們攻下武定關,可如果退兵……武定關定然已經知曉我軍動向,隻怕我們一退,他們必然派兵來攻,恐會大敗。”
說話的胡人將領麵露苦色。
“敗?誰說我們會敗?”烏烈大王子陰沉半晌,忽然咬牙道,“命軍中立刻埋鍋造飯,讓士兵們都吃飽,今晚就攻打武定關!”
說罷他一拍桌子,喝道“隻要能攻破關隘,關內大周人的糧食,就是我們的糧食,怕什麼?告訴士兵們,不要想退,我們的牛羊病死了,回去也隻能被餓死,這一頓吃飽後,隻有攻破關隘,才能再有吃的!”
眾將領一怔,滿帳寂然。
“而且永豐幾個小關隘幾度危急,武定關都袖手旁邊,絲毫不派兵支援,我懷疑……武定關守軍可能根本沒有八萬多。”
烏烈目光狠厲,咬緊牙關又道。
“我懷疑烏烈是想破釜沉舟,背水一戰。據來稟報的人說,那些胡兵都跟瘋了似的,以前在並州都沒見他們那麼勇猛。”城牆邊,楊元羿蹙眉道。
裴椹神色冷凝,問“並州援兵還有多久能到?”
“最快也得兩天。”
裴椹沉了沉眸,忽然道“我跟你一起去武定關。”
“什麼?”楊元羿驚訝。
……
李禪秀不久前還在想,今晚要找個借口搬回藥房住,可沒想到隻一會兒功夫,裴二就來跟他說,馬上要去武定關支援。
不止今天,可能之後好幾天,他們都不會再見麵。
聽聞對方要離開一段時間,李禪秀下意識先鬆一口氣,緊接著聽對方說是去武定關,剛鬆的心瞬間又像被捏緊。
“怎麼會讓你去武定關?那邊情況是不是很危急?”他語氣難掩擔憂。
裴椹目光一頓,安慰道“楊元是武定關守兵,他要帶兵回去,加上覺得我有幾分本事,想讓我一起跟去幫忙。”
“那你——”李禪秀下意識想說“不能不去嗎”,如果皇帝再不調兵來,武定關定然很難守住,裴二過去實在危險。
但這個念頭隻閃過一瞬,理智很快就告訴他,他阻止不了。
何況武定關守不住,他們所有人都會危險。
他目光頓了頓,最終凝望裴二,輕聲道“那你……注意安全。”
裴椹沒錯過他眼底的擔憂,這樣的情形不是第一次出現,上次,上上次,對方送他出征時,都曾這樣“深情”看著他,而他會……
他忽然上前一步,輕輕擁住李禪秀。
李禪秀神情微怔,回神後想起昨晚的事,忙要掙脫。
裴椹此刻已經貼在他耳邊輕聲說“彆擔心,我會平安歸來。”
頓了頓,想起什麼,又有些不自然道“之前對不起,是我不好,以後……我會溫柔些。”
說完他很快鬆開手臂,又恢複冷肅神情,隻有盔帽下的耳廓微微泛起薄紅。再次跟李禪秀道彆後,他才轉過身,大步朝楊元羿的方向走去,帶著一身冷厲和肅殺。
李禪秀愣在原地,繼而困惑——
什麼……溫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