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子個頭瘦小又機靈敏捷,平時就擅長隱藏、偷聽,聞言立刻道“沈姑娘放心,我保證一字不落地都聽來。”
說完趕緊小跑溜了。
李禪秀輕輕舒一口氣,隨即回藥房等待。
中軍大帳內,陳將軍剛舒心沒多久,忽聽說郡守來了,而且已經到他帳外,驚得差點從榻上摔下來。
他慌忙爬起要穿衣甲,可轉念一想,覺得不對,自己正裝病,現在忽然好好的,豈不太假?於是轉身要回榻上,可再一想,還是不對,郡守大人親至,他一個小小邊守將,就是真病到快死了,也不能在榻上躺著……
於是他著急忙慌,手忙腳亂,又要穿戴整齊,又要假裝病弱,才忙一半,帳門忽然被猛地掀起——
嚴郡守大步走入,麵色威嚴,寒聲道“陳高峻,人呢?”
陳將軍頓時顧不得再穿衣,慌忙跪地行禮。
嚴郡守看見他後,絲毫不留情麵,開口便斥“陳高峻,你真是好大的膽子,連聖上派來的監軍都敢抓!我幾番派人來叫你放人,你不是裝糊塗,就當聽不見,怎麼,你這小小永豐駐地是不歸我雍州管了?接下來是不是連我也要抓?”
一連串叱問加官威壓下來,驚得陳將軍不用裝病,臉色也不由一陣發白。
雖然早猜測郡守可能也牽扯其中,可他萬沒想到,對方會親自來撈人,心中不由暗歎裴二啊裴二,這個莽小子可真是把我害苦了。
可人已經抓了,眼下隻能硬著頭皮繼續扛,他忙擦擦額上冷汗,緊聲解釋“大人,呂公公真的前些日子就已經離開,小將完全不知……”
“行了,你少給我玩心眼,趕緊把人交出來!”嚴郡守厲聲斥責,“彆忘了,本官要想撤你的職,也隻是一句話的事。”
他身後,一名身著淺綠官服的年輕男子多看了陳將軍一眼,麵上不動聲色。
陳將軍跪在地上,一時手腳冰涼,正咬牙不知該如何繼續扛下去時,忽然,帳外士兵慌忙來報——
“將軍,緊急軍情,武定關被攻破了!”
“什麼?!”陳將軍一時驚駭,也不管嚴郡守還沒叫他起身了,趕忙爬起掀帳,把士兵叫進來問。
嚴郡守和他身後的年輕男子一聽,當即也臉色驟變。
藥房內,李禪秀直到天快黑,才從二子口中得知情況。
“沈姑娘,您是沒看見,那位郡守大人一聽武定關被攻破,頓時就顧不得責問咱們將軍了,趕忙出帳騎馬要離開,而且您猜怎麼著?他上馬時,連馬鐙都有些踩不穩,要我說,還不如咱們陳將軍有定力呢。”二子繪聲繪色地描述。
李禪秀聽了臉色卻驟變,立刻抓緊他手臂問“你說什麼?武定關被攻破了?”
二子手臂上沒有護甲,竟被抓得一疼,心中不由暗暗吃驚沈姑娘看著柔弱,手勁還挺大。
接著才磕磕絆絆道“是、是啊,我親耳聽見的,那位郡守大人都被驚得不輕,趕忙就上馬要走,也不知是要回府城,還是要去支援。說起來,武定關被攻破,咱們這是不是馬上也要遭殃了?要是咱們這……”
沒等二子說完,李禪秀已經起身匆匆出去。
他一時間根本沒想此刻出去要乾什麼,又能乾什麼,腦中唯一的念頭隻有——武定關被攻破了,那裴二呢?他是否還活著?
剛走出藥房,卻險些撞到一個人。他急忙刹住腳步,抬頭見是一個身穿淺綠官服的年輕男子。
來人麵容溫潤,含著淺笑,見他差點撞到自己,忙抬手欲扶,開口道“小心。”
李禪秀立刻退後一步,認出他是跟嚴郡守一起來隨行的官員之一,不由又避開一些,麵上不動聲色道“多謝。”
男子不介意地放下手,仔細打量他後,不太確定問“你是……沈秀吧?”
李禪秀心中微驚,麵色卻不變,警覺問“你是……”
男子確認他身份後,像是鬆一口氣,接著笑道“到底長大了,跟小時候一比,變化著實有些大,要不是先問過陳將軍,剛才我險些沒敢認。”
李禪秀越聽越心驚,這人該不會是……沈秀的故人?
“你是不是也不記得我?”麵前男子見他蹙眉,不由含笑,道,“我是顧衡,你表哥。”
李禪秀“……”
他瞳孔不自覺緊縮,狠狠掐了掐指尖,才勉強維持住鎮定。
表哥?沈秀竟然還有個表哥?確切說,她竟然還有親戚家人在世?
當初父親的舊部幫他換身份,打點關係時,不是說沈秀的家人包括沈秀本人,都已經不幸去世?
李禪秀少見地因裴二以外的事慌亂了,但他很快又冷靜下來——這個表哥明顯不知道真正的沈秀長什麼樣,對方和沈秀應該隻是小時候見過,如今估計已經很多年沒見。
彆慌,能瞞住。
想到這,他又用力掐一下指尖,嘗試表現出一個被流放的女子乍然見到親戚時,該有的複雜神情,眼睛也微紅了紅,看似艱難開口“表……哥?”
顧衡見到他這般楚楚可憐的神情,不由一怔,目光閃過憐惜,剛要再說什麼,忽然——
營寨外又有士兵快馬飛奔而入,一路急報“報——!將軍,並州來援兵了,已經到武定關了!並州來援兵了——”
“什麼?”營寨外,上馬後還沒來得及走遠的嚴郡守急急勒住韁繩。
藥房外,李禪秀也一愣,隨即顧不得其他,抬手推開擋在麵前的人,快步往中軍大帳去。
走到一半,忽然想到萬一嚴郡守還在,自己不好露麵,又轉身喊“二子,麻煩再幫我個忙。”
顧衡愣在原地,怔怔看麵前清麗出塵的女子和一名小兵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