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說到這,聲音小了許多,她抬頭看著天空,眸中一抹憂慮一閃即逝。
“天道,為什麼不嘗試擺脫眾生的善惡呢?”
眾生惡念橫生,天道就會厭世,誕生滅世之舉。
這一界相當於天道的身體,滅世就是天道在自殺。
動不動就被眾生影響的想要自殺,想必是件很難受的事情。
聽林夕的意思,拾取眾生的善惡,或許並不容易。
但擺脫的話,至少以天道的能力,應該是能做到的。
所以天道為什麼不嘗試擺脫呢?
“那是上一任天道做的手腳,所以這一任天道一直擺脫不了眾生善惡對祂的影響。”
“……”雲長生。
為什麼不管是仙界的天道,還是這一界上一任天道,都很坑的樣子。
而此界的現任天道,隻是在嘗試反抗這兩個坑貨。
“娘子為什麼對於這些事,知道的這麼清楚?”
此界天道已經不是最初的天道了,這在四季山的所有典籍裡都沒有絲毫記載。
甚至沒有關於任何這方麵蛛絲馬跡的描述。
“我在七劍宗典籍裡看到的。”
“原來如此。”
雲長生不再深究此事。
知道了就知道了。
林夕比他大了七百多歲,知道的多一點,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雲長生有些稀罕的將身旁的女人摟進了懷裡,然後抬起手,刮了刮她的鼻子。
“聽著應該可行。”
雖然想要實現這件事,好像有點過於困難了。
不過都已經到這一步了,還是樂觀點好。
從前是看不見前進的方向,如今至少知道該如何去做,才能破除太上忘情。
“我們先要有一人突破渡劫期,坐鎮四季山。”
林夕不知道暗中還有沒有敵人。
不過隻需有渡劫修士坐鎮,那些在暗中窺探的人自然會收斂。
隻要不是像七劍宗那樣的阻道之仇,幾乎沒有多少修士會去進攻有渡劫修士坐鎮的山門。
“那就開始修煉吧。”
“好。”
林夕點了點頭,倆人相依著,向著四季洞走去。
往事已是雲煙,過往的事情或錯或對,都已經過去了。
不管是人還是修士,都始終要朝前看。
後悔隻會折磨自己,並不能挽回任何事。
對於林夕的這一觀點,雲長生始終很認同。
轟隆隆。
石門落下。
隨著四季洞洞門閉合,山裡又變得幽寂。
這一次閉關或許會很久。
已經分出化身的李月見到倆人走進了四季洞,就又把化身收了回去。
猴子像是聽到了石門落下的動靜,安心的坐回了桃樹下。
林夕雖然看著安靜,但總喜歡折騰山裡的動物。
猴子一直深受其害。
如今山裡就他一隻猴,林夕又恢複了些修為,猴子其實有點慌。
好在林夕修煉去了。
那這山裡能安靜好一段時間。
嗖。
劍光劃過。
小蘿莉劍靈往十劫宗的方向飛去。
天劍閣裡掛著許多劍,她很喜歡那裡的環境。
對於那一襲青衫的劍客,她也感覺挺親近的。
最近她常常在十劫宗做客,與容曉羽還挺聊的來的。
十劫宗現任宗主墨林也挺喜歡這把話都說不全,隻會咿咿呀呀的劍。
這隻蘿莉在四季山和十劫宗來回竄,玩的如魚得水。
反觀雪雲劍就沒這麼好的待遇了。
隻是進十劫宗偷了幾瓣蒜,就被墨林追了幾十裡地,要他付錢……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著。
時間一晃過去了三年多。
天上陰雲密布,雷霆在閃爍。
一直在閉關的李月衝天而起,身穿鵝黃色勁裝的身影立於天地之間。
轟隆隆的雷聲中,寒冷的氣流在天地間湧動。
四季山上的雪花被凍結在了虛空之中,時空仿若被凍結。
不管是山裡的猴還是樹,還是風和光,都靜止在了原處。
嚴寒從天空傾瀉而下。
那雷雲自然也沒有逃過被凍結的命運。
轟隆隆的雷霆聲消失,身穿鵝黃色勁裝的女人轉過身,隻給雷雲留下了一個瀟灑的背影。
感覺受到羞辱的雷雲想要暴動,但最終隻在時間的流逝中,發出了不甘的哀鳴聲。
當傾瀉而下的寒流退去,雷雲隻剩下了小小的一團,在天空中瑟縮著。
轟隆隆!
最後一道天雷落下,劈向了四季山。
那毀滅的氣息中攜帶著生機,修補著受創的大地。
紅杉又恢複了一些。
另一棵桃樹長出了樹苗。
猴子身披袈裟,沐浴在這片生機中,他可能是覺得自己又行了,主動走向了樹洞。
“吱吱~”
“咿呀咿呀。”
雪雲劍和小蘿莉劍靈聽到動靜,早就趕了回來。
倆柄劍剛好趕上看猴片,見到山裡的生靈都沒事,乾脆就在山腳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
在四季洞裡待了三年的雲長生也走了出來。
他伸手握住一縷被李月凍住的清風,若有所思。
“原來風也能被握住。”
對於凡人來說,風始終握不住,花一定會凋零。
對於修士來說,隻要想握,那世間就沒有握不住的東西。
如果嘗試了,最終卻沒有抓住,那隻能說明你的修為不夠。
一雙四色的羽翼自雲長生的背後展開。
羽翼很寬大,幾乎整個四季山都能看見,四季的力量在羽翼上流轉。
雲長生將手中的那縷清風放下,鼓動靈力震散了身後的羽翼。
他已經用不上這對羽翼了。
握住了那縷清風,他對四季術的理解更深刻了些。
四季逍遙這門道法,也更精進了。
如今淨土的掌中佛國,或許已經困不住他了。
正在四季洞修煉的林夕睜開眼看了過去,然後搖了搖頭。
雲長生對於遁術好像有種莫名的執著。
當初生了心魔時,除了修煉各種鍛煉心性的功法,就是修煉各種遁術了。
“抓緊修煉吧,最好還是你或者月兒率先突破渡劫。”
“我如果突破了渡劫,到時我也不知我會變成什麼模樣。”
“嗯。”
林夕點了點頭,她盤膝坐下,繼續吞吐著靈氣。
雲長生拿了個蒲團,坐在了她的身旁。
靈氣翻湧,四季洞的山門再一次閉合。
李月已經突破了大乘,山裡近幾十年,應該不會再有很大的動靜了。
幽寂的山就這樣安靜的矗立著,穿梭在歲月裡。
凡人的一生,也許隻是山中人的一次閉關。
芸芸眾生對於世間許多修士來說,既重要,也不重要。
他們很弱小,生如螻蟻。
他們的生命很短暫,而在這短暫的生命中,他們活的既不絢爛,也不美好。
懵懂的來到世間,長大懂事後努力的活著,老了後對於自身生命的流逝,他們無能為力。
至少大多數芸芸眾生,皆是如此。
然而在過往的歲月裡,天道曾因芸芸眾生而暴動。
天崩地裂,不管是修士或凡人,都差點死於那場大災禍之中。
自那時起,芸芸眾生這四個字,終於在修士眼中有了些許地位。
修功德的修士變多了。
依靠王朝氣運的修士,爭奪氣運時,不得交戰太久。
當整個世間民怨沸騰,那些隱於深山,又或是幾千年閉門不出的渡劫,也會降下目光,查看民怨的起因。
魔修自此幾乎沒有了生存的餘地,自那殺材之後,此界已經許多年沒有渡劫修為的魔修出世。
這個局麵已經經曆了許多萬年。
修士,凡人,天道,三方也在這樣的環境下和諧相處了許多萬年。
凡人們雖然活的很糟,但總歸是能活下去,世間最強大的那些人甚至還會關注一下他們的情緒。
凡人們活的好,曾被眾生善惡捆綁的天道,也不會誕生厭世的念頭,不再想著自殺。
天道不滅世,修士們才能活的安心一點。
雖然將目光垂落至紅塵,關注那些螻蟻的事,怪麻煩的,但他們也能接受。
總比一覺醒來,世界沒了,萬物眾生歸於混沌來的好。
三方就此相安無事,達成了平衡。
然而這個平衡,最近已經有了崩毀的趨勢。
而主動打破平衡的,是三方中最強的一方,天道。
不管是凡人,還是修士,都不能阻止這種變化,隻能被動的接受。
這很不公平,但世間事總是如此。
在仙俠世界,當最強大的那個人透露出某個意願,並且去執行,下麵不管是支持的,還是反對的,幾乎都沒能力改變最終的結果。
一開始其實還好。
世界縮小了一些,靈氣濃鬱了一些,許多修士對於此事喜聞樂見。
而且這一界本就很大,有許多荒無人煙之地,小一點就小一點。
然而當縮小的過程一直都沒有停止,這就很艸蛋了。
人需要吃需要穿需要住。
你把地縮沒了,他們吃什麼,住哪裡?
吃住的問題不解決,這幫生如螻蟻的凡人心裡總歸會不舒服,誕生那麼點怨念,影響一下天道,也是能理解的。
好在世界縮小的過程很緩慢,紅塵裡很有名望的幾個宗門一商量,開了個會。
會議的內容總結起來就是先控製下人口吧。
讓凡人們少生點。
人少了,吃住的需求總量也就小了,世界小一點就小一點吧。
然而計劃很美好,還沒等開始實施,一場瘟疫突然爆發。
部分修士心心念念的問題直接得到解決,且是以最糟糕的方式解決。
人是少了,但民怨還是起來了。
雖然已經可以確認,這是有修士在投毒,但投毒的那個修士,始終都沒有找到。
隻知道那個修士修為很高。
至於投毒的目的,這個人到底是誰,現在在哪,幾乎沒人知道。
而且這次的毒蔓延至了許多地方,修為化神以上,才能嘗試解毒。
修為達到渡劫,才能施法進行大範圍的解毒。
於是許多閉關在深山老林的渡劫修士,一臉懵逼的被人給喊了出來,被迫活動了一下筋骨。
就連雪雲劍和雲雪劍也被人邀請,跟著出去走了一趟。
某個在海上漂著的漁夫,也借此機會,觀察著這一界現在的渡劫修士,有沒有像天雲天雪那樣的猛人。
目前來說,還沒看到。
他想再等一會兒,不過這次應該不用等太久了。
而在等的過程中,這貨又偷偷摸摸的投了一波毒,看看能不能將剩下的渡劫修士引出來。
很猥瑣的打法。
但畢竟有前車之鑒,也能理解。
上一個想當此界統治者的仙,可是被活活打死的。
“阿雪說,外麵的世界變化很大。”
“不清楚,但是靈氣確實又濃鬱了。”
四季洞裡。
雲長生走出洞門,沐浴在久違的陽光下。
他張開雙臂,感受著天地自然,修為在濃鬱的靈氣中往前走著。
哢嚓。
瓶頸頃刻間就碎了。
沒有任何的異象,很自然的,他的修為就站在了大乘後期的台階上。
他抬眼望向天空,上麵深藍色的寒流剛剛退去。
身穿鵝黃色勁裝的女人從天空落下,站在了雲長生麵前。
“師尊,師娘,你們也出關了?”
雲長生聞言,點了點頭。
太上忘情終究沒有追過擁有仙基的乾坤境轉世身。
他花了三百多年的時間踏入了大乘後期,即將觸摸到此界巔峰的這一層門檻。
李月卻隻花了一百多年,就已經成為了此界的巔峰。
這很不合理。
但那是乾坤境,那是曾經的仙器。
一下子,這件事就變得很合理了。
“師尊師娘如果要出門,可以告知我一聲,我那徒兒,應該會在這次旅途中出現。”
“如此,甚好。”
雲長生點了點頭。
本想讓李月安靜的待在四季山鞏固修為的。
但既然他的徒孫也會出現在這次的旅途中,那就一起走吧。
倆人說話的功夫,天地間的冰藍已經徹底退去。
被凍結在虛空中的劫雲飄了過來,化作了傾盆大雨降落到了四季山之中。
山中花草得到滋潤,生長的越發茂盛。
被連續澆灌的桃樹,修為始終穩壓猴子一頭,然後繼續三天兩頭的壓榨猴子。
紅杉已經長的很高,天天坐在最佳觀眾席看猴片。
另一棵桃樹見四季山這幾十年很是平靜,終於還是回來了。
祂用樹杈在地上記錄著猴子與桃樹各項的數據,偶爾長出甜甜的桃子,吸引一下猴子的注意力。
倆柄長劍飛進飛出,在十劫宗與四季山之間閒逛。
“咿呀咿呀。”
秀氣的長劍見到林夕出關,興奮的喊了一聲,然後化為流光,飛到了林夕的手裡。
雪雲劍見此,也化作了一道光,飛到了雲長生的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