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來!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今日你我不殺這女邪魔,來日五魔重聚,定會再次禍亂修仙界!”
“你可知曉!千年前,五宗三閣秘密剿魔,屢屢出師不利,眾宗主秘密共議,得出結果,同玉麵血魅有過往來的元嬰男修,必出一內鬼,可數量實在太多,均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誰也動不得!隻好就地解散!”
“如今仙盟再立,內鬼身份不辨,信任岌岌可危,你之愚行,當真是將閉嶽宗、禦獸宗的未來置於火烤!”
峻極倒掛天上,發髻蓬散,像個蟬蛹般顧湧來,顧湧去。
他雙目圓睜,心急如焚——他這天真發妻,莫不是將救這女邪魔當作是在雌雄秘境救幾頭弱智畜生?還和顏以待,是等著女邪魔未來報恩不成?
婦人之仁!愚不可及!
峻極快被自己的妻兒氣死了,一點都體會不到他作為“閉嶽宗峻極真君”的難處!
西洲閉嶽宗,曆史綿長,雖現任宗主另有其人,但實際是峻極與定西守望共治,隻因如今的修仙界,情勢比千年前更為險峻,外憂內患,非元嬰經略不可。
首先,魔陀關外,魔修大軍休養生息千年,已重整旗鼓,一直徘徊北洲邊界,虎視眈眈。
其次,當年頹塌的仙盟急立,現任機要不乏舊日仙盟成員,表麵均是摒棄前嫌,坐下來商議對策,實際各懷心思,難擰一繩。
若前些日子,來自天劍宗的那一疊秘報為真,未來兩軍對壘,道修怕是討不了好處!
再來一個玉麵血魅重出江湖?
完蛋了,不僅是他們,不僅是宗門,而是整個修仙界,都要完蛋了!
一想到這裡,峻極突然泄力,仿若連那強弩之末,都再也裝不下去。
他忽然覺得自己同將死之人無異,腦袋一空,走馬燈立即往來如梭——他這一生,究竟都乾了些什麼呢?
旋即又憶過往。
那年築基,膽小怕事,總做一個可笑的英雄夢。
恰逢總角之交來尋,相約遊曆萬千大山,他仰其風姿,拜其實力,心中向往。
少年人餐風露宿,踏馬巡舟,夢中英雄亦是有了具體麵貌。同行之人漸多,收獲莫逆之交,他們縱橫天地,他便筆墨相隨!
他要寫!要寫那英雄一力降十會!要寫那群英薈萃,蕩氣回腸!
亦是將自己的名字,賦予一個閉嶽宗天驕的形象,少年熱血,冒險驚心,一一躍然紙上。
當然也有曲樂儘歡,情絲如網。
他們喚她“蓮衣”。像護一塊遺世的瑰寶般,款款相守。他不曾仔細描摹過蓮衣的品貌,因為就連他也認為,即便是筆墨,也是對她的褻瀆。
直至——蓮衣的原型,化身玉麵血魅。像是愚墨被猛地打翻,本白的紙張被層層浸染,整個故事,開始失去原本的顏色。
道修與邪魔,當即割袍斷義。
可他筆鋒未停。隻望悄無聲息隕落的舊友,九幽黃泉亦可知,他們依然存活於他的筆下。
若是一切能停在這裡,亦或是件好事。
可是後來,有謠言盛起,修仙界有一遊蕩的女邪魔,吸血成性,采陽補陰……連帶他的聲譽也一落千丈,走在宗門裡,總有人議論。
“就是那個誰,哎,對對對,元陽被玉麵血魅采了的那個……”
有時候,一個人憤怒,不是誰都能理解的——當年是摯友妻不可欺,後來撞破玉蓮衣的真麵目,亦是涇濁渭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