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旭的本領,老朽是知道的,他自命聰明人,擅長兩麵三刀,實際上老朽很清楚,他是個蠢貨,無藥可救的蠢貨,如果把梁氏交到他的手上,不超過二十年,就會支離破碎。”梁束緩緩說道“可他是我獨子,按規矩,除非我把梁氏家業移交到支係手上,否則便隻能傳給他。”
“你舍不得。”朱桓說道“你舍不得梁氏這份偌大的家業,所以你寧願讓梁氏會在梁旭的手上,也不願落在旁人之手。”
“是,我確實舍不得。”老爺子沒有隱瞞,而是直爽的說道“這份家業,是我一個人撐起來的,他們憑什麼不勞而獲?”
“所以……這個我有什麼關係?”朱桓就挺納悶兒的。
“天道四十九,遁一。”梁束淺笑著說道“所謂慧極必傷,即人智若妖,必定不會長壽。可老朽今年已八十有二哩,可見這慧極必傷,並未報應在了老朽身上。”
“那本王恭喜你嘍。”朱桓挑眉。
“因為,這份報應,報應在了我梁氏身上。上天未能讓我短命,卻絕了我梁氏的後生,讓我梁束子孫,皆為愚昧之輩。不過好在,天道遁一,總會留一線生機,我子孫愚昧,卻有一個和老朽一樣智慧的孫女。”
“本王好像有點懂你的意思了。”朱桓大概已經猜出了梁束的想法。
梁束依舊眯眼輕笑,但渾濁的眼睛裡,眼神卻鋒芒畢露“老朽此生,最自傲的便是我這一雙眼睛,和敢下注的膽子。我一生有一次豪賭,便是將梁氏家業賭了上去,我賭贏了,梁氏鯉躍龍門,從一個不起眼的晉地家族,一躍成為了大明最頂流的氏族。這一次,我依舊是賭梁氏家業,不過不同於昔日裡那個晉地小家族,這一次,我要把控製著九邊糧運、晉地鹽道的梁氏,賭上去。”
“你打算在本王身上押注?”朱桓有些興致了。
“不錯,賭贏了,那我梁氏便是從龍功臣,未來的皇親國戚!”梁旭看上去絲毫不像是一個垂暮的老人,反而像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年輕人。
朱桓搖了搖頭“那你還不如換一個下注的對象,我四哥注定要成為皇帝,長則兩年,短則半年。”
這話一出,房間裡頓時沉默了下來。
梁束和梁露略帶驚愕的看著朱桓,而嚴綱則是有些納悶兒。
不過三個人都是聰明人,很快就反應了過來。
梁束苦笑道“王爺連這種話都說出來了,是不覺得我能走出這書房了嗎?”
朱桓之言,大逆不道。
這是人儘皆知的事情,但是卻無法再陽光底下說出來。
更何況,說這話的人,還是朱桓。
此言,有弑君之意!
“本王知道你的意思,你想在我身上押注,籌碼就是你家孫女和梁氏。”朱桓說道“可是本王可以明確的告訴你,我對你孫女一點意思都沒有,你們梁氏家業我倒是有興趣,可是如果隻為了你家這點家產,我就要去升旗造反,那我真是一點意思都沒了。
我之所以和你說這麼多,隻是想讓你死的明白一點。因為你動了不該動的念頭,你該死。”
“王爺和燕王殿下情深義重,著實令人羨慕。”梁束輕笑道“不過,燕王殿下這一朝,王爺始終是王爺,可是下一朝呢?”
朱桓平靜的坐在梁束的對麵,眯眼看著這個蒼老的老人。
這個人,膽子很大,而且太聰明了。
朱桓的想法,連最親近的“祁四虎”、和朱棣本人都沒猜到,但這個陌生的老人卻能都朦朧的察覺到。
朱棣一朝,朱桓可以肆無忌憚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可是朱棣之後的帝王,絕不會容忍他。
看著這位一生縱橫商道的老人,朱桓心中殺意濃鬱。
不能讓此人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