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吟片刻,看著顧瑾眸底的擔憂,還是不忍叫她一直提心吊膽下去,隻能歎息一聲,撫摸著她的鬢角道“雖沒有十成的把握,但總有八九分的把握。”
“雲奉和林獻,該是不會有事的。”
顧瑾仍舊看著他,並沒有太多詫異之色。
皇帝反倒是有些訝然了,他手指一頓,輕捏了捏小姑娘的麵頰,道“可是猜到了些什麼?”
顧瑾道“隻是回宮的路上仔細想了想,覺得有些奇怪。”
在雲府的時候她隻惦記著田芝英和孩子,沒那個功夫細想,但等懸著的心放下後,她才琢磨過些味道來。
“不單是表兄的死訊,您最近所下的旨意,都有些奇怪。”
皇帝挑了挑眉,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倒是想聽聽小姑娘是否能說出些所以然來。
“前一段兒,朝堂上還為著廢後的事情鬨得不可開交,這益州水患一起,就將此事立馬給壓過去了……”
“天災本非人力可控,臣妾倒是沒覺得奇怪。”
“但您分明不願給承恩伯府留情麵,也不理會恒王的求情,這安撫益州流民的差事,怎麼就交到了恒王手裡呢?”
差事交給了恒王,就是變相交到了恒王背後的承恩伯手中。有了差事,就會有功績,有了功績,就給了人一個翻身的餘地。
皇帝分明是想要將曹氏置於死地的,在這關頭是絕不會讓他們有任何翻身的機會的,顧瑾可不信他是因為一時心軟,真想給恒王一個機會,這裡麵必定有什麼蹊蹺。
“還有賑災使的人選,表兄雖在工部曆練了一年,對水利之事粗通了些,但您分明誇讚過工部那位吳侍郎的,說他在治水一事上頗具才乾,按理,這賑災使也該是選他的。”
所有人都覺得皇帝選用雲奉,是衝著貴妃的顏麵,給他積攢功績的機會,顧瑾這種話聽多了,也下意識的如此以為。
但如今細細想來,皇帝可從不是個徇私情的性子,尤其是在大是大非之前,不關乎大局的曆練機會,皇帝或許會有所偏重,但這賑災使涉及了益州幾十萬百姓的身家性命,皇帝應不會因著一己之私,如此兒戲的做了決定。
除非……是他另有所圖。
“陛下派表兄去益州,真正的目的,怕不是為了賑災吧?”
可又是為什麼呢?再深的東西,就像一團迷霧一般,顧瑾就有些想不明白了,但從皇帝仍舊沉著從容的態度上多少能看出來,他如今還是大局在握的。
“臣妾倒是覺得……表兄和林將軍的失蹤,更像是一出金蟬脫殼?”
皇帝俯身將人抱起,在顧瑾的略微掙紮中將人抱去了寢殿,穩穩當當的放在了榻上,滿含笑意道“朕的嬌嬌,果真是聰慧。”
他是真沒想到顧瑾猜出幾分真相來,索性便如實道“雲奉確實不是真正的賑災使。”
“朕早在他們遠赴益州前就下過密旨,若雲奉與林獻出了事,那吳侍郎會立即接手賑災使的差事。”
“至於雲奉,此去的目的,是為暗查益州與徐州交界之處的鐵礦。”
顧瑾側躺在皇帝懷裡,瞪大了眼睛“鐵礦?”
鐵礦可是被朝廷嚴格管控的,地方官員並不能私自開采,一經發現,就需得上報朝廷,由工部統一管轄。
畢竟有了鐵礦,便意味著有了鍛造兵器的能力,有了兵器,就能蓄養私兵!可朝廷又怎會容許有人蓄養私兵呢?養來做什麼?養來造反麼?
“陛下是在懷疑,有人私自開采鐵礦?”
皇帝頷首,目光深遠道“曹氏算不得百年世家,但與鄭氏一族往來密切,更是兩代的姻親,益州說是鄭氏的巢穴,又何嘗不是曹氏的巢穴?”
他能除掉鄭氏明麵上盤根錯節的勢力,但被遮掩在底下的曹氏,卻難以清掃乾淨。
益州,就是皇帝和曹氏的一場博弈。
是博弈,就會有輸贏,中途有個損兵折將,也都屬正常。
因而哪怕早前皇帝已經與雲奉商定好了應對之策,但一入益州,就要隨著瞬息萬變的情勢而動,所以對於雲奉的安危,皇帝也實難給出一個明確的保證。
“這次的失蹤,確實是個金蟬脫殼的手段,真正的艱難險阻都在這之後。若暗查的過程中露出什麼馬腳,有個意外,落在了曹氏的手裡,那最終的下場,也隻能是屍骨無存,與被洪水衝走也無異。”
“嬌嬌,任何事情都是有危險的,雲奉此去,就算朕事先安排良多,但究竟能不能活著回來,也都要看他自己如何應對。”
顧瑾沉默下來,卻也知道皇帝說的這是實話。
兩人默默的擁在一處,許是皇帝的懷抱太暖,顧瑾原本還紛亂的心緒竟慢慢平靜了許多,不知不覺中閉上了眼,沉沉睡去。
等她再度醒來時,已是掌燈時分,身側已經沒了溫度,皇帝不知是何時離開的,顧瑾掀開簾帳,殿內的燭火晃動,驟然的光亮叫她微眯起眼,守在一旁的青玉見了,上前道“娘娘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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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嗯了一聲,問道“陛下呢?宸兒可下學回來了?”
青玉笑著回道“陛下正在書房呢,小殿下回來時見您睡得正香,便也沒打擾您,也跟著陛下去書房了。”
青玉邊說著,邊為她穿衣,還不忘興衝衝地說著“奴婢聽司蘭說,您今日命人掌了三姑娘的嘴,打得都瞧不出人模樣了?”
“真可惜……今日不是奴婢陪著您出的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