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鎮北將軍既是先皇近臣,便不會受到新皇重用。
皇帝多疑,自然要重新培養一位得心應手的大吏。
楚霄是新皇最先想要收服的人,新皇允諾他還是鎮北將軍,但虎符卻要由皇家掌管。
楚霄本就不是什麼貪慕榮華之輩,沒多久就將虎符上交君王,做了個沒實權的將軍。
六月,是溫茶的及笄禮。
楚霄如當初承諾那般,攜著八抬大轎來迎娶她。
及笄之年,紅妝十裡,羨煞了多少上京姑娘的眼睛。
圍觀的百姓都認得高頭大馬上的將軍,紛紛送上誠摯祝福。
此時,將軍府裡夕陽繾綣,院子裡開了滿園茶花,間或幾支金葵,幾叢芍藥牡丹,將院子裝點的如夢似幻。
拜堂後,美貌的新娘子掀了蓋頭,拿著剪刀將院子裡的花一枝枝剪下來,紮成一束裝進白玉花瓶裡,複又回到屋裡,等著即將到來的新郎。
楚霄推開屋門,看著靠在床頭的小新娘,嘴角微微一勾,大步走過去,掀開了小姑娘的蓋頭。
蓋頭下的姑娘美麗的讓人睜不開眼睛。
“聽春蓉說,你去院子裡采花了?”
“喏——”溫茶指指桌上的花瓶,獻寶似得問:“我插的好看吧?”
“好看。”楚霄看著她精致漂亮的眉眼,喉嚨動了動,取下桌上的合巹酒和她同飲。
喝過酒後,氣氛有些粘稠起來,楚霄遲疑了片刻,伸手開始脫身上的紅衣。
溫茶眨了眨眼睛,有點莫名緊張。
楚霄脫下外袍後,瞥了她一眼,“在想什麼?”
溫茶歪著頭,沒說話。
楚霄頓了一下,又從衣櫃裡又取了一件外袍穿在身上,順帶給她換了一件衣裳,看著她懵懵的樣子。
他笑著說:“走吧。”
隔著昏黃燈火,他伸出手拉她,麵色平靜而淡然,“答應你的事,今晚就能實現了。”
溫茶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就被楚霄抱進了懷裡,“你不是想看揚州三月,塞北大漠,海上升明月嗎?我現在就帶你去。”
溫茶這才意識到,他要做什麼。
說好的解甲歸田,從來就不是唬人的。
她掙紮著,抱起桌上的白玉花瓶,要把花也一起帶走。
楚霄側目親了一下她的眼睛,帶著她走到門前,那裡早就備好了馬車,裡麵什麼都有,隻需她坐進去,就能遊曆四方。
溫茶窩進馬車,楚霄站在府前,將火折子往裡一扔,火花隨之而起,淹沒了整座府邸,他轉過身,跟著她一起離開了這座充滿浮華和權欲的王城。
禁軍趕到鎮北將軍府時,府邸已經被燒成了灰燼,裡麵隻找到幾具骨架,似將軍和夫人的骸骨。
傳聞將軍府小廝值夜時打瞌睡,不小心打翻了燭燈,將整個將軍府化為火海,將軍和夫人睡得沉,也沒能逃過一劫。
鎮北將軍新婚當夜被燒死的事,引起了無數唏噓,誰能想到一朝戰神沒有戰死沙場,而是葬身火海,這般驚才絕豔之人,死的竟如此窩囊,實在可惜。
然而,這些人再怎麼想,也不及站在權勢頂峰男人的心思複雜,他才下定決心想要除掉楚霄,將軍府就發生火災,哪有這樣巧合的事?
這不是巧合,這是一出完美的金蟬脫殼。
新皇冷笑著推倒桌上的奏折,心裡既氣憤,又悄悄鬆了口氣。
楚霄於他有恩,按理說他不該動楚霄,可新政不需要這樣不服管教的將軍,他容不得他,自然要拔了這顆眼中釘。
現在楚霄走了,到不算他忘恩負義。
新皇輕輕歎了口氣,心裡說不出的悵然。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
他靠在龍椅上,靜靜地閉上了眼睛。
殿外的皇後遲疑了一瞬,推開門,把親手做的安神湯端了過去。
新皇這一生是這樣複雜,她這一生,又何嘗不是呢?
他們這一生都不會產生愛情,不過是兩個合適的人,相互習慣罷了。
可在這宮闈中,習慣也需要動心思的。
七月,殷寧產下一子時,溫茶和楚霄抵達了江南的一座水上小鎮,兩人在小鎮上臨水泛舟,動了以後在這兒定居的念頭。
“到時候,我們就在這兒建座小樓,”梳著夫人發髻的溫茶笑眯眯的說:“樓下要種些花,品種不要太多,開的好看就好,等我們玩夠了就回到這兒來養老,如果能行,還可以開個酒坊,賣些酒掙生活費。”
楚霄聞言挑挑眉,“我還養不起你?”
“不是這個意思,”溫茶瞪了他一眼,“我是覺得這樣有趣。”
“那就依你。”楚霄放下竹竿,伸手碰了碰她的臉,“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
溫茶咯咯笑一聲:“到時候還要養隻卷尾巴的土狗,天天跟在身後,一定很快活。”
楚霄皺起眉,沉聲道:“孩兒都沒有養,不準養這些。”
“為什麼?”溫茶彆嘴,“隻是個小家夥而已。”
“把孩兒生了再說。”楚霄揉揉她的腦袋,“以後養大了孩兒,有的是養土狗兒的機會。”
溫茶歪過腦袋沒理他,轉眼就被人抬起下巴親了下來,伴隨著男人低沉又繾綣的聲音,“聽話。”
溫茶臉一紅,喏喏了幾秒,沒有反駁他。
聽話就聽話唄,又不會少塊肉。
再後來兩人又去了許多地方,看過江南三月煙雨,塞北大漠孤煙,海上日出日落,也遇見過各式各樣的人,經曆過許許多多的事。
到最後,停在了最初的水上小鎮,修竹樓,賣水酒,養隻卷尾巴土狗,相依相偎,如此一生。
一生其實很簡單,隻要和喜歡的人一起,哪裡都是歸處,哪裡都能停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