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時茶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氣息,那就像是陰冷的河水舔舐著脖頸一般,下一刻就要讓她痙攣。
為了找到那個人,沈昭已經瘋了。
“放……放、開我……”她無力的掙紮著,再也提不起喜歡沈昭的心思。
她隻想逃離他身邊,遠遠的離開。
她生生被沈昭掐暈過去,而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
沈昭把她扔到地上,自己坐在落地窗邊抽煙,表情頹然而哀傷,就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寶物。
她手忙腳亂的從地上爬起來,聽到他說:“她明明這一年就來了,可是她沒有來,她是不是不會來了……”
時茶雖然聽不懂他究竟在說什麼,可還能感覺到他刻入骨子的絕望。
“她為什麼不來……”他提起桌上的煙灰缸狠狠地砸在了地上,玻璃碎屑四濺中,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輕輕的笑了笑,“她不來也沒關係,我再找找,她一定就在哪個地方,等著我找她,一旦我找到了,她就會喜歡我了。”
時茶的忽然對他生起了些許同情,不由幻想那個被他喜歡上的人,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是不是也像她一樣喜歡沈昭,是不是對沈昭非常好,好到他失去後,整個人都變了。
他變得沉默、敏感,總是自言自語,又難過的像失去了全世界。
一個人的全世界其實很少,一場戀愛或許就是他的全部。
時茶站在原地,看著他痛苦又無助的樣子,忽然就對他死了心。
她再怎麼好,再怎麼喜歡他,也比不過他心裡藏著的那個人,那個人或許根本就不存在,或許已經死了,不管她究竟在哪兒,是什麼樣子,她都比不上她。
打敗一個人的,或許不是情敵,而是喜歡的人。
因為她的喜歡,敵不過他的固執。
時茶在一瞬間,忽然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二十六歲這年,她放下了喜歡多年的男人,開始奮力的追逐自己的夢想,她參加服裝設計比賽,走上國際舞台,遇見了許許多多跟沈昭完全不一樣的人,也遇到了另一個讓自己心動的人。
她享受戀愛,到了時間就結婚生子,臉上常年帶著明媚又燦爛的笑容,一看就過得非常幸福。
但她始終都沒有再見到沈昭。
聽沈爺爺說,沈昭每年還是會去各式各樣的地方,他在尋找著那個人,但他一直沒有找到。
那個人,始終沒來。
後來,他也沒有戀愛,沒有結婚,連平時喜歡參加的服裝設計師比賽也不再去了。
或許,他已經意識到,這個世界上沒有他的愛人,他就算再怎麼期待,那個人也不會出現。
在他三十歲那年,她沒有如期而至時,就已經拋棄他了。
時茶得知這個消息後,孩子已經上中學了,她覺得有些心疼,卻再不是年少時的那種喜歡。
她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體貼的愛人和懂事的孩子,而他卻還是孑然一身。
她年少時對愛情的固執,放到現在,已經沒有了遺憾,隻剩下一些懷念和釋然。
沈昭的確很好,但他不是她的一切,也不是她的全世界,她慶幸自己沒有和他糾纏不休,否則也遇不到現在的愛人。
她感恩,也在心裡默默的祝福他。
不管那個人有沒有來,他都贏了。
他贏過了她,贏過了時間,贏過了自己。
再後來,沈老爺子走了,她的孩子也有了自己的歸屬,再聽到他的消時,是他的祭日。
墓地在一座開滿向日葵的花園,傳聞向日葵的花語是沉默的愛。
時茶覺得這個花語非常好。
他兌現了自己的承諾。
如果有來生,希望他也幸福吧,等到那個人,好好的在一起。
時茶帶著孩子走出墓地,遠遠的,丈夫在等待著她,她微微一笑,牽著孩子的手,快步朝他走了過去。
……
沈昭滿頭大汗的從夢裡醒過來,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後,什麼都不敢想,光著腳跑了出去,他忍著恐懼敲開溫茶的屋門,看到她睡眼朦朧,忍著疲憊詢問自己怎麼了的樣子,身體一顫,狠狠把她抱進了懷裡!
夢裡的一生,真實到他仿佛曾經經曆過一般。
那是個徹徹底底的噩夢。
他不要這樣的噩夢,他隻想和眼前的這個人在一起。
不管她究竟接不接受他,隻要能讓他看著她,他什麼都可以不要。
他不敢想象自己的生命裡沒有她的場景,那會是命運對他最大的懲罰。
“好了,沒事了。”溫茶拍了拍他的肩膀,難得安慰他,“我在這裡呢。”
我在這裡呢。
對,她在這裡,沒有什麼比這更真實了。
沈昭眼睛酸了起來。
她在這裡。
他還能看到她。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