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是他想多了。
有啜泣聲傳進耳中。
成城一愣。
這是……哭了?
那個溫柔似水卻又威嚴十足,聽聞有人來犯一時冷哼殺氣儘顯的師姐,竟然哭了?
以前他也不是沒聽到過對方哭泣,但那都是她伏在床邊時的夢中囈語。
但現在,她卻是醒著的。
“大黃死了,臧師弟受傷嚴重,山上人人自危,有人留了書信退宗離去,也有人不辭而彆,我不怪他們,我隻是……隻是不想冶柳宗的千年傳承在我手裡徹底垮掉……”
淚漫漫,明珠可遮銀盤;
語喃喃,孤煙難染青山。
其實這位少女師姐往常過來並不會說太多,有時候講些當日做了什麼或者外間的傳聞,更多時候就隻是默默地看著他,最後再悄悄離去。
因此成城雖然知道了此地叫冶柳宗,也聽說了外界局勢有些混亂,但也就僅此而已,具體怎樣根本無從判斷。
但今天,他終於聽到了一段完整的故事。
原來冶柳宗雖然小得可憐,卻也有著不俗的曆史,曆經磨難幾度搬遷,仍傳承千載。
直到如今卻似乎走到了生死關頭。
事情起源於兩個多月前,恰好和桑柔救下他的時間差不多。
數千裡外,蒼煜山上,靈蒙海前。
貴為天下前三大宗之一,連帝王家也隻能以禮相待的蒼煜道門突逢變故,竟是不知何故觸怒了九天之上的存在。
於是有神力降臨,擇神子,起神鋒。
隻一刀就斬斷了蒼鬱山,打漏了靈蒙海,讓偌大的蒼煜道門在轉瞬間灰飛煙滅。
全天下的目光頓時彙聚於此,都在關注那位新晉神子的下落。
但也有人敏銳地注意到一件事。
神子的歸屬尚未可知,可蒼煜道門覆滅後留下的那些地盤,都是確定無主的啊!
最先倒黴的正是蒼煜山附近的小門小派。
他們沒有隨著道門覆滅而被神明牽連,卻因這些彙聚而來的各方勢力而遭遇滅頂之災。
這股風潮很快向外擴張。
本土勢力人心思動,外來勢力乘虛而入。
混亂發展成動亂,動亂演變成暴亂。
最終還是波及到了數千裡外的冶柳宗。
最近這段時間,已經有多個鄰近宗門登門造訪。
他們言必稱聯合,張嘴就是共謀發展。
實際上任誰都能聽出他們每句話裡都藏著“吃人”兩個字。
放在平時,冶柳宗也不懼他們。
大家都是不入流中的不入流。
你有高手我也有宗主和師叔,你們人多我隻需封閉山門易守難攻。
雖然宗主入京已經一年多沒有消息,師叔舊疾纏身十成功力沒了八成,甚至連大師姐也下山曆練數月未歸,宗門事宜都隻是一位年方二八的少女在打理,但外人並不知道。
因此在前一段時間,事實上已經風雨飄搖的冶柳宗至少在表麵上還能勉強維持平穩。
可偏偏有那麼一種人,他們不知者無畏,卻總能誤打誤撞命中要害。
就在今天,一夥外來勢力突然登門,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臧姓見習弟子被打成重傷,名叫大黃的小狗被當場打死。
少女師姐獨戰數人,直到重病在身的師叔現身才將那些人驚走。
但如此一來也泄了冶柳宗的底,讓外人知道了冶柳宗比看起來更加的外強中乾。
到時候恐怕不用那些尚在暗處窺視的外來勢力動手,本土宗派就能先將他們吃乾抹淨。
眼下的危機,絕望的前路,千年的傳承即將斷於己手。
當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化為重擔,壓在一位少女的肩頭,不難想象她正承受著怎樣的壓力。
泣聲漸止,不是少女不哭了,而是她睡著了。
在成城的胸口。
聽著漸漸平緩但仍難掩抽泣的呼吸聲,成城的心裡卻根本無法平靜。
他母親是一位護士長,從小就經常往醫院跑的他,對照顧癱瘓病人有多苦這件事,從一開始就能感同身受。
而少女正是照顧了這樣的他兩個多月,他不可能不感激,不可能不感動。
他不想看到她哭,不想看到她受委屈!
關鍵這是什麼世道啊!欺負人沒夠的嗎?
哪怕他早已對這個世界有了一定的猜測和判斷,仍然感到憤怒。
你們特麼的找厲害的去乾啊,去爭啊,欺負她一個女孩子算什麼本事。
而且她那位師叔也有毛病。
你是有病在身又不是像我一樣動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