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邊第一縷陽光升起時,船隊已近洛口。
在邵勳的命令下,一艘又一艘船隻下錨碇泊——此時的錨是石頭做的,從“碇”字就能看得出來。
四千餘步騎花了好長工夫才下完船,腳踏上鬆軟的河岸。
邵勳翻身騎上了一匹馬,下令道:“出發!”
十月初一雨停了,豔陽高照。
一大早,陸逐延就氣急敗壞地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將乾草拿出來晾曬。
牧草早就停止生長了,馬兒吃得又多,用一點少一點。
其實吧,他最近已經下令混著糧食喂馬了,原因無他,狗日的邵賊又來了!
其人率部沿著洛水行軍,目標還不明顯嗎?直奔成皋而來啊,明顯打著與虎牢關守軍兩麵夾擊的主意。
單鎮西已經派人求援了,並且把人陸陸續續從關城下撤走,移駐成皋縣城。
城中糧草不多,但支持一兩個月不成問題。
邵賊能在成皋城下等這麼長時間嗎?怕是等不起。
吃完早飯後,陸逐延騎著馬兒走了一圈。
地麵稍稍有些泥濘鬆軟,馬兒不太跑得起來。但問題不大,今日是個大晴天,曬曬就差不多了。
下馬之後,陸逐延又聽取了一下斥候的彙報,得知邵勳所部離成皋還有六七十裡後,放下了心。
這個距離,在騎兵不間斷的騷擾之下,能走四天都算是快的。
更何況,他們還挖斷了不少路麵,想儘一切辦法拖延晉軍的腳步,五六天才走過來也很正常。
反正能拖一天是一天,拖得越長越好。
“仔細點!“陸逐延看到一名牧奴將乾草灑落地麵後,立刻怒了,馬鞭劈頭蓋臉打了下去,直打到鮮血淋漓,才在旁人的勸解下,一腳踢翻此人,揚長而去。
牧奴如蒙大赦,跟跟跎跎離去,繼續乾活。
其他人都用同情的目光看著他,歎息不已。
而就在此時,數名在外警戒的騎士奔了回來,一邊跑,一邊大喊。
眾人用疑惑的目光看了過去。
昨夜下過雨,泥地鬆軟,這般玩命奔跑,不要命了麼?
也有腦袋靈醒的人反應了過來:這是有敵襲啊!
他們立刻看向貴人們所在的大帳。
陸逐延剛剛入帳,飲了點小酒。正微醺時,卻見兩名親信衝了進來。
他怒目圓瞪,正待斥責,卻聽到了差點讓他石化的話:“有晉軍騎兵奔襲而來。”
哪來的晉軍騎兵?
陸逐延霍然起身,出了大帳。
一邊走,還一邊尋思:如果真有晉軍騎兵衝來,那麼一定是邵勳的人,但他們被人團團圍著,如何脫身?再者,今日泥土鬆軟,即便一人雙馬,走六七十裡過來,也要走上一天,且馬力不濟,如何打仗?
真是荒唐!
當他怒氣衝衝地走到外麵時,卻見二百餘步外,大群騎兵蜂擁而至,直直地衝了過來。
他傻了。
大地在震顫,當敵騎的身影越來越近、越來越高大時,陸逐延反應了過來,嘶聲喊道:“快!快上馬迎敵!”
親信們一哄而散,紛紛去找各自的牧人、牧奴,但好像已經有點來不及了……
二百步的距離瞬息即至。
當陸逐延翻身上馬,掣起角弓之時,一杆粗大的馬槊已直奔他胸口而來。
他下意識伏在馬背之上,躲過了這凶險的一擊。但還沒高興多久,又一杆馬槊從側麵襲來,直接將他挑起,重重地甩落地麵。
“嘭!”陸逐延不甘地摔落地麵。
從前胸到後背,一個猙獰的傷口已被鮮血染紅,汩汩向外流淌著。
數百晉騎湧進了鮮卑人的營地,肆意衝殺,痛快地虐殺著在地麵奔跑的敵人。
邵勳從後麵奔了上來,角弓連連作響。
每射一兩下,總有一人慘叫倒地。
蔡承緊緊護衛在他身側,馬刀連連揮砍,鮮血染紅了地麵。
“快,去收攏馬匹,彆讓人帶走了。”邵勳大聲吩咐道。
“諾!”蔡承點了數人,讓他們各自去傳令。
這個營地大概有數千鮮卑,另有數量更多的——晉人奴隸?
被他們這五百騎一衝,整個都炸了開來,到處都是混亂的人流。
已經有人奪馬逃跑了。
但更多的馬還在放牧之中,或者被圈在臨時圍欄之內,這些馬兒才是他們的首要目標,不容有失。
很快,五百騎兜了一圈後,漸漸開始分流,以數十騎一股,直衝鮮卑人的牧馬地、馬廄、圍欄。
有鮮卑人騎馬逃跑,沒人管他,愛走不走。
有人跪地乞降,也沒人管他,在地上再跪會吧。
若有人想把馬群帶走,那是作死,不把你腦袋擰下來算我脾氣好!
衝殺了好一會後,西邊的地平線上出現了銀槍軍甲士的身影。
邵勳鬆了一口氣,這把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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