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到此為止。
天剛剛蒙蒙亮起,看來自己昏睡了一整夜。
三水琅邁著昏沉的步子走下樓。
地板上沒有破碎的酒瓶,但沙發上卻蜷縮著一個破碎的小小人影。
灰原哀摟著膝蓋,呆呆地望著地麵,好像完全沒注意到三水琅已經來到了跟前。
三水琅也默然站著,沒有出聲喊她,隻是悄然用視線掃過她的全身上下。
她穿的睡衣和夢裡一樣,但整齊整潔,並不淩亂,看來並沒有被自己摧殘。
這樣三水琅總算鬆了鬆肩膀,確定剛才發生的一切,不過隻是一夢華胥。
灰原哀沒有被他玷汙傷害,還是那個乾乾淨淨的女孩。
良久,灰原哀終於覺察到多出的陰影,緩慢地抬起頭。
她的眼眸再無以往的靈動,喜悅也好,悲傷也罷,都看不見了,就像一潭死水,看不見半點生氣。
“你醒了。”
灰原哀摟了摟膝蓋,微笑著問道。
隻是這微笑也和她的眼睛一樣,空無一物,隻是無意識對心愛之人本能的溫柔。
三水琅沒有回應,視線看向垃圾桶裡碎裂的酒瓶碎片,問道,
“我喝醉後,沒對你做什麼吧?”
雖然基本確定那隻是一場夢,但他還是有些後怕。
他希望灰原哀清清白白地來,也乾乾淨淨地走,不要因他這種人而留下任何缺憾。
聽到他的問話,灰原哀死寂的眼眸顫動了一下。
她抱緊了自己,低眸垂頭,嘴角泛著苦澀,
“如果我說你做了,那你會對我負責嗎?”
三水琅身子微微震了震,盯了她半晌,道,
“會。但不是對你的未來。”
果然啊……
灰原哀埋著頭,似是自嘲地笑了笑,
“放心吧。你親了我一口就睡著了。其他……什麼也沒發生。”
聞言,三水琅總算徹底安下心來,緩緩躺進單人沙發裡,
“你的衣服我全都收好了,你待會兒就帶走吧。”
“……”
灰原哀問道,
“生日蛋糕,吃了嗎?”
“……嗯。”
“好吃嗎?”
“一般。”
其實淚水很苦,一點也不好吃。
“三水,生日快樂。”
“……”
三水琅沒再回應。
兩人靜默了許久,灰原哀終於操縱麻木的身軀,顫巍巍地下了沙發。
茶幾上的袋子裡裝滿了灰原哀的衣服。無一例外,都是三水琅買的。
她顫抖著看向三水琅。
但三水琅躺在沙發裡,低著頭沒有理她。
“這些……是你的,不是我的。”
“但我留著沒用。你不帶走……我就隻能當垃圾丟掉了。”
“那為什麼有你的衣服?”
“因為我留著沒用。你不帶走,我也隻能當垃圾丟掉了。”
“……”
灰原哀點了點頭,
“……好。”
她提起那袋沉甸甸的回憶,邁著僵硬的步子往門外走去。
可路過三水琅跟前,她又感到不舍,於是閉上眼睛,彎腰拉近兩人唇的距離。
可就在要吻上去的時候,三水琅抬眸盯著她,定住了她的身子。
灰原哀睜開眼睛,看著他冷漠的目光,苦澀地解釋道,
“道個彆吧。”
“……沒必要。”
走到了這一步,三水琅反倒平靜得詭異,輕柔地道,
“把它留給真正愛你的人。”
這句話就像一把利刃,刺穿了灰原哀最後的遮羞布,深深地捅進了她勉強拚湊起來的心。
她的眼眸劇烈一震,好不容易凝聚起的點點光彩也徹底湮滅,槁木死灰。
她雙目空空,踉蹌著退了兩步,呆滯良久,終於接受自己悲哀的命運,緩緩褪下手腕的櫻桃吊墜,輕輕地放在茶幾上,就像放下了自己的全部人生。
灰原哀連麻木也感受不到了,猶如行屍走肉。
直到合上門的那一刹那,門內飄來一道微弱到不能再微弱的聲音,
“小哀,祝你幸福……”
就像瀕死之人最後的呢語。
灰原哀心如死灰地關上了門,把他的祝福和他全部關了進去。
直到最後,他的眼裡也隻有“小哀”,沒有“誌保”。
她甚至不配得到他最後的祝福。
她甚至連祝福也沒能得到……
“灰原哀”……
你知道你有多麼幸運嗎?
你得到了姐姐的愛,然後又得到了他的愛。甚至到最後,還能得到他的祝福,借助他送給你的禮物,再次回到他的身邊。
可是我呢?我是靠著對他的那份愛才活到今天、走到這裡。
“灰原哀”,我真的真的好羨慕你啊……
身體,是你的。回憶,是你的。他的愛,也是你的。
我卻隻剩下這道意識,這段記憶,隻剩下對他的愛。
這是我僅存的珍寶,唯一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