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麵一片奇異的靜默。
良久,穆老爺才打起勇氣開口,“父親,你先消消氣。”看了看妻子,“兒子回去會好好告誡鳳氏,她往後再也不敢了。”
理國公沉了臉道“管好你的媳婦兒,以後沒事兒彆讓她四處亂躥!”怕兒子不把這番話記在心上,決定下一劑猛藥,“你看你這樣子,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你還有何臉麵繼承理國公的爵位?!”揮了揮手,“哼,全都給我退下。”
穆老爺臉色一陣白,一陣紅,半晌都沒緩過勁兒來。
然後看向妻子的目光便有些不善。
要知道,理國公膝下一共可有七個兒子啊。
蕭鐸為何要親自登門理國公府?原因簡單,他的人抓住了之前做法的老道士。
穆夫人畢竟是後宅婦人,不是心狠手辣的政客,隻給了銀子,讓那道士遠遠的離開京城滾蛋,沒有殺人滅口。但鳳鸞可不是吃素的,吩咐碧落派人跟了那道士,到了城外就讓人搶了他的銀子,扒了道袍,弄得老道士哪裡都去不了。
老道士灰溜溜的先溜回道觀,準備睡一宿,再自認倒黴離開的。
結果被端王府的人抓了個正著!
端王府自有一番不好消受的手段,折騰的那老道士嗷嗷叫喚,刑具沒上幾樣,就又痛又嚇的到竹筒豆子,全都說了。
蕭鐸聽了,心裡那個氣啊,那個恨啊。
簡直撕了穆夫人的心都有了。
雖然現在不能撕了穆夫人,但是不妨礙他去理國公府走一趟,給穆夫人糊一大團眼藥膏子。然後吩咐門上的人,以後凡是來王府串門的客人,能不能進門,都得先去回報大管事高進忠,他準了,才能進來。
穆夫人便放在除了逢年過節以外,都不準的名單裡了。
端王府請來“法力高強”的清虛上人,連著做了七天的法事,據說功德圓滿、瘴氣儘除,甚至連王府的風水都比以前好了。如此清新的空氣,明媚的藍天,上上大吉,正合適將鳳側妃迎回王府。
蕭鐸一大早就出了門。
端王妃心下真是苦澀無比,丈夫對表妹寵愛,對鳳家看重,母親的那點小計謀,在他麵前根本不懈一擊,像是窗戶紙,輕輕一捅就破了。自己原本還想讓表妹住彆院,好歹折騰一圈兒,丟了丈夫的信任,總換一個耳根子清淨吧?沒想到,王爺隻肯讓表妹在娘家住七天,就這……,還嫌久了。
他這麼匆匆忙忙的趕著出門,可見多著急。
算下來,母親和自己折騰這麼一大圈兒,鬨得王府不寧,鬨得王爺以為自己迫害姬妾,鬨得夫妻之間生分,損失巨大慘重,卻隻換來讓表妹離開王府幾天!母親這哪裡是在幫自己,簡直是在害自己!
從今往後,自己再也不能找她訴苦,更不能讓她插手摻和王府的事了。
“你不回去?!”蕭鐸原本一臉喜色來到鳳府,而此刻,笑容沒有了。
“六郎。”鳳鸞柔聲道“你彆急,聽我說完。”
蕭鐸心下稍安,想著她受了挺大一個委屈,心裡有氣,使使小性子也能理解,不過是多哄她幾句,多說點好話的事兒。
因而笑道“行,你說,我都聽著。”
“是這樣的。”鳳鸞歪在桂花色的錦緞彈墨線軟枕上,捧著一個小小點翠手爐,一麵暖著手,一麵細細說道“想來這幾天王府大做法事的消息,早已是京城儘知。”她笑了笑,“哪怕是我現在回去,人家該猜疑的還是猜疑,該議論的還是議論,流言是管不住的。”
這個道理蕭鐸當然明白,那些手段,不過是麵上掩人耳目罷了。
鳳鸞又道“既然滿京城都知道我和表姐合不來,遮掩也是無用的。”
蕭鐸皺了皺眉,“那你不回去豈不是更中流言?再說了,你已經是本王側妃,哪有一直住在娘家的道理?像什麼話?”
“六郎。”鳳鸞用暖暖的手握住他,給他溫暖,柔聲道“前幾天,大伯父找我商議了一下。”語氣一頓,“覺得王爺迎娶了穆家女,又納了鳳家女,早已引得他人暗地側目,不如退一步,就讓人人都知道我和表姐不和,算是以退為進。”
畢竟離那天還早,還好些年,蕭鐸現在就引人注目並不合適。
而之前專門找了大伯父過來商議謀劃,一則是多個人出主意,二則也是隱藏自己的鋒芒,免得自己年紀小小,就給人以心機沉重的感覺。
這番話,讓蕭鐸跟著沉思起來。
眼下的他,雖然沒有想過奪嫡的事,但心裡清楚,自己妻妾都出自世家高門,肯定惹得其他皇子們心下不滿。以退為進……,似乎,有點道理。然而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合適,無緣無故的,端王府的名聲太不好聽。
蕭鐸心下琢磨了一陣,“罷了,這件事是讓你受了委屈。你要是想在家裡住,就說王府還不太清淨,稍停停,過兩天我再來接你。”麵色一正,“不論如何,你得在王府一起過年。”
反正都已經鬨得滿城風雨了,不差這幾天。
但鳳鸞要的可不是幾天,而是幾年,輕輕拉著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六郎,我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