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秦太後一聲冷哼,“鳳氏你陷害王府姬妾小產,一重罪;又口出狂言指責婆婆昏聵,二重罪;挑唆恭嬪和儀妃不和,三重罪;還有……”仔細在肚子裡搜羅了一下,結巴了下,“當、當著哀家的麵言語不敬,四重罪!”
因為不是口齒伶俐之人,怕多說多錯,鬨笑話,當即就不分青紅皂白,喝斥跟前的人道“趕緊的!去拿金針千絲如意手過來,給哀家狠狠的掌她的嘴!”
今兒就打爛這張傾國傾城的臉蛋,看她往後還怎麼張狂?!
鳳鸞頓時麵色一白。
抬起頭,雙目不可置信的看向秦太後,她……,打算毀了自己的容!
所謂金針千絲如意手,聽著好聽,卻是極為毒辣的掌嘴工具。做成如意形狀,前端酷似一個手掌,然後上麵插滿金針,打一巴掌下去,就是無數個見血不見洞的細小窟窿,若是執刑的人再狠一點,用力一拉,可以把整張臉都給完全劃爛掉!
“太後……”鳳鸞終於忍無可忍,憤怒的淚水差點飛濺而出,“太後娘娘你身為一國之母,母儀天下、慈愛眾生,怎能無憑無據就要毀了妾身的容貌?殊不知,婦德、婦言、婦容、婦功,容也是衡量女子的一個標準。”
她含恨問道“太後娘娘,何以要讓妾身三從四德,變成三從三德?!”
“你……”秦太後氣得直哆嗦,論口才,她肯定是不如鳳鸞伶俐,特彆是對方這義正言辭的模樣,讓她想起了當年豔冠後宮的先帝鳳淑妃!也是美貌、伶俐,驕傲得像一隻華貴孔雀,襯得她灰溜溜的。
“放肆!還翻了天了!”
“來人,趕緊拿了金針千絲如意手過來,給哀家狠狠地掌她的嘴!”
秦太後已經氣得站起身來,在大廳裡連連跺腳,有好些年了,有好些年沒有被人這樣詰問過了!這個可惡的鳳氏,和那鳳淑妃一樣叫人恨得牙根兒癢癢!說起話來,總是叫自己心頭噎得緩不過氣,今兒非得教訓教訓她不可!
什麼狗屁世家女!呸,現如今自己還不是想打就打!
秦太後本來就是打算過來找茬兒的,刑法工具現成,當即便有一個老嬤嬤拿了如意手過來,打造的金光燦燦的,金手柄,玉麵掌兒,上麵豎著戳了幾十根牛毛狀的金色小刺,不長,但卻又細又密。
見到這個東西,鳳儀妃先嚇得臉色慘白慘白的,就連蔣恭嬪也驚住了!這……,這要挨上幾巴掌,或者狠狠拉上那麼兩刷子,鳳氏的臉還能看嗎?!毀了她的容,可不是屁股上挨一廷杖啊!
不好,今兒的事態要亂!
“不可以!”鳳儀妃搶先出聲,本來還以為太後隻是嚇唬嚇唬侄女,斷斷沒想到居然動真格的,這、這要是毀了侄女的臉,她今後還有活路嗎?不是廢了嗎?不說兄長他們謀劃的那些大事,就是單憑她是自己的侄女,是鳳家的人,也不能就這麼叫人如此欺負啊!
可是心下是知道太後蠢笨跋扈性子的,強硬的不行,況且她的身份在那裡壓著,因而隻能含淚裝可憐,“太後娘娘,不說眼下還沒有證據證明阿鸞有錯,便是有,請讓嬪妾來教導侄女便是,免得氣壞了太後娘娘的身子……”
“你給我閉嘴!”秦太後指著她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哀家兒子身邊的一個小妾!也敢跟哀家頂嘴?”她這話,倒是忘了自己當年也是個妾,“你再多嘴,今兒就連你的臉一起打!”
蔣恭嬪原本想要求情的,見狀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一個字都沒有說。
鳳儀妃心裡飛快的琢磨了一下,自己是妃位,而且是才得皇上擢升的妃子,膝下有一兒一女,背後還有鳳家。太後……,應該不會隨隨便便就動自己,應該吧,心下咬牙一狠心,再次開口,“太後娘娘,不管怎樣要罰就按規矩來罰,還請把金針千絲如意手先撤了。”
若是秦太後稍微內斂穩重一些,就不會有今天的事兒,她本性就是那樣,哪裡聽得進鳳儀妃的話?隻覺得是威脅自己了,越發上火,“哀家需要你來教導?你以為哀家就不敢處罰你了?儀妃大膽,給哀家一起跪下!”
鳳儀妃深吸了一口氣,遇上不講道理的,不講規矩的,簡直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果然是小門小戶上不得大台麵!心下恨恨,可是太後又在位置上麵壓著,心中憋屈哽噎,簡直恨得要咬碎一口銀牙。
怎麼辦?!自己的確是可以擋在侄女前麵,但……,萬一太後發瘋呢?她把自己和侄女一起打了,固然有錯,說出去也肯定不體麵,可她仍舊是太後啊!皇帝不可能為了自己和侄女,廢了他的母親的!
心下暗恨,如果剛才再走快一點就好了。
“姑姑……”鳳鸞捏了捏她的手,低聲道“你彆說話了。”今兒牽扯自己一個夠了,彆再把姑姑給牽扯進來!不然落了口實,叫姑姑在宮裡一輩子都難做人。
前世裡,姑姑被皇上擢升位分要晚幾年,但是等到鳳家被抄家的時候,她也已經封妃了。因為鳳家被抄家讓她受到影響,再加上宮中對手的可以陷害,一連串的陰謀將她貶為貴人,連帶十二皇子和六公主都不好過。
後來鳳家倒了,女眷為奴,姑姑在宮裡一直沒有任何消息。
估計那時,她都已經心驚膽顫嚇怕了吧?宮中的水一向很深的,對手也多,稍微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複!今生雖然鳳家沒有落敗,情勢不同,但自己還是不想再把姑姑牽連進來了。
因為秦太後的性子根本就是不聽勸的,越勸反而越糟糕。
要鬨,今兒就讓自己一個人鬨吧!
“趕緊上前拿住那個驕狂的鳳氏!”秦太後喝斥道“給哀家狠狠的打!”
兩個嬤嬤走了上來,其中一個年老的,手裡拿著金光閃閃的金針千絲如意手,彆說真的打下去,就是看看,都叫人忍不住汗毛倒豎!
“不可!”鳳儀妃下意識的拉了侄女一把,這……,這也太嚇人了。
執刑的嬤嬤低頭看了看鳳鸞,哎喲……,還真是一張完美無瑕的好臉蛋兒,白玉瓷似的光潔,嫩豆腐似的嬌軟,等會兒打下去可就全毀了。
心下猶豫,這位可不是能隨便打的宮女啊。
不說她本身是奉國公府的千金,隻說儀妃娘娘、酈邑長公主,還有端王殿下,這些皇親貴戚就不是好得罪的。等下出了錯兒,太後固然不會受到什麼責罰,但……,底下做奴才的可就保不齊了。
誰知道打完是個什麼結果?打不好,剛才恭嬪身邊的張嬤嬤就是例子!
心下暗啐,呸,今兒怎麼攤上這麼一倒黴差事?
有點暗急,今兒難道就沒個救場的人來嗎?鳳氏出門,至少得給鳳家和酈邑長公主報一聲吧?自己再拖拖,興許就能拖過去了。
因為金針千絲如意手十分特殊,不比廷杖囫圇,根本不用花多少力氣和時間,下手就能立馬見效果。所以隻是磨洋工,故意做出聲色俱厲的樣子,“鳳側妃你老老實實呆好了!不然等下你若是亂動,打著耳朵,劃傷眼睛什麼的,可就不美了。”
鳳鸞看著對方說“亂動”二字的時候,眼睛擠了擠,旋即有了領悟。
老嬤嬤揚起手來,作勢要打,又停住,側首詢問太後,“太後娘娘,……今兒要先打幾下?”
幾下?秦太後聞言一愕,這東西以前隻是用來打過不聽話的宮女,哪管幾下,打得滿麵是血看得惡心了,就讓停下。印象中,好像是用不了幾下子的,可是要說“打五、六下”,感覺又不夠有氣勢。
因而隻把老臉一沉,“打!打到她認錯為止!”
“是。”那個老嬤嬤轉頭冷聲喝斥,“鳳側妃,你老實呆著彆亂動!”一臉惡狠狠的樣子,“今兒讓你好好受點教訓!”
“你敢?!”鳳鸞已經明白了拖延之計,當即拔出金簪比劃在喉嚨上,“你們想要毀了我的容貌,那我也不活了!不如今兒就死在這裡以證清白!”
老嬤嬤頓時做出一臉為難的樣子,回頭道“太後娘娘,這……”
秦太後渾身亂抖,氣道“你敢以死威脅哀家?!”她是個火上頭的性子,原本還想著毀了鳳氏的容貌便罷,此刻氣急,頓時羞惱交加道“打!你們怕什麼?打壞了算哀家的!”
“是。”老嬤嬤急得直跺腳,上前假意拉扯鳳鸞的胳膊,怕她不明白,還裝模作樣的喝斥了一句,“老實點兒,彆亂跑!”
鳳鸞當即一抽手,飛快往旁邊閃身躲開了。
老嬤嬤做戲做全套的,“撲通”一下,摔了個狗啃屎,“哎喲!你還敢跑……”她嗷嗷叫喚起來,但卻不敢說自己扭了腰身不能動,免得太後發覺,繼續又爬起來去追人道“你站住,你往哪兒跑?!”
鳳鸞不跑才怪了呢。
這會兒功夫,哪裡還顧得上形象禮儀?因而一個跑,一個追,圍著大殿的柱子繞起了圈子,要不是氣氛嚇人,實在是很滑稽荒唐的一幕。
“站住,你站住!”老嬤嬤追得氣喘籲籲的,彎著膝蓋,扶著腰直喘氣兒。
“反了,反了!”秦太後氣得在桌子上連連亂捶,看得她們跑了一會兒,實在是忍無可忍,喝斥跟前的人,“還愣著做什麼?趕緊給哀家把人抓住了!”
另外兩個嬤嬤趕緊上前抓人,急速朝這邊過來。
鳳鸞心下一驚,要是自己真的被抓住了要怎麼辦?當即也不再繞圈子,出於本能便朝宮殿大門外跑,跑,快跑,能拖延一時是一時!
她心急如焚隻顧飛跑,冷不丁的,就在門口撞進了一個男人的懷裡!
男人?!內宮裡麵怎麼會有年輕男人?
鳳鸞驚駭不定的抬頭一看,近在咫尺,那人高出自己半個頭,從下仰望隻瞧見他優美的下頜弧線,身上氣質清冷宛若月華。
慌慌張張退後一步,定了定神,方才看清楚了來人的長相。
要如何形容此人呢?
隻見他約摸二十歲出頭的年紀,膚色白皙、容色乾淨,在金色陽光映襯下,竟然好似冰塊般微微透明,整個人仿佛是一塊寒涼凝玉。特彆是那雙清冷無比的眸子,目光流轉掠過之處,恍若冰雪初融,皆是染上一層浸人肌膚的寒霜之氣。
大殿內原本荒唐熱鬨的氛圍局麵,因他一來,頓時有如凝冰般微微一滯。
鳳鸞再定睛細看,忽地發覺他穿著一身官綠色的太監服飾。
“王詡!”秦太後很快認出了來人,詫異道“你不在皇上跟前服侍,跑來這兒做什麼?”心下猜疑,難不成皇帝也過來了?誰喊來的?!
王詡彎腰行禮,語調清涼,“見過太後娘娘,諸位貴人。”
秦太後有了好戲要唱不完的預感,不悅道“你來做什麼?”
王詡是一路奉旨飛奔而來的,但麵上平定,並沒有帶出絲毫氣喘籲籲,聲調亦沒有任何起伏,“奴才奉皇上之命,先過來詢問鳳側妃入宮之事。”
他輕輕掃了鳳鸞一眼,目光微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