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煙九華錄!
回頭望去,此人正是夏揖山,隻見他神采奕奕一掃先前的頹勢,本就高大的身姿此時更顯幾分偉岸,不過最讓柳夢生感到安心的居然是他身後又背起了一口木棺。
夏揖山不知是不是精神矍鑠的緣故,即便是站定交談時寬厚的肩膀也會不時地上下起伏,連帶著身後的木棺微微晃動。這讓他身旁的杜仲有些緊張,目光一直在留意夏揖山,仿佛是在擔心那木棺隨時會掉下來一樣。而夏語冰雙手端著一隻放著粥菜的木盤安靜地跟在夏揖山身後,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看向柳夢生,方才還為沒能和小姑娘作彆而遺憾的柳夢生見了甚是欣喜。
“揖山兄,語冰妹妹,杜兄,”柳夢生見夏揖山已然恢複了往日的神采,不由替他高興。而看到夏語冰開心的樣子,柳夢生心底生出了些許欣慰之感。
“承蒙柳兄拂照,已無大礙了,”夏揖山施禮道。
“夏師兄,”柳青穗上前一步施禮道。
“柳師妹,劉伯的事就交給夏某吧。本來夏某已同劉伯約好送些粥食來,不想廚藝不精耽誤了時候,結果讓柳師妹捷足先登了,實在是慚愧,”夏揖山說道,夏語冰聽了不由笑了一下。
“夏師兄說笑了,”柳青穗低下頭道。
“柳師妹,車馬的事可以從夏氏營地中借,”夏揖山接著說道。
“豈能如此麻煩夏師兄?”柳青穗道。
“柳師妹,都是同道不必客氣。何況這次夏某能安然脫險,青陽師妹也是功不可沒,幾位就不要推脫了,”夏揖山堅持道。
“對呀,三師兄這次多虧幾位冒險相救,才得以平安歸來,這點兒忙我們一定要幫,”杜仲應和道,隻是他的目光依舊是沒離開夏揖山的木棺。
“多謝夏師兄美意,”柳青穗施禮道。
隨後幾人便同劉伯回到他的住所,柳夢生有些驚訝的是劉伯住的地方並沒有在村中,而是在村口外不遠的一處小樹林裡,也或許這個緣故,劉伯才得以躲過先前來犯的蠱雕。劉伯的木車雖是不大,也恰能容下幾人同乘,而且車身輕便,一匹馬便能拉動。
夏揖山命杜仲先留下照看劉伯,自己則是和夏語冰一起帶著柳夢生等人去了泰山夏氏的營地,恰逢夏氏營地裡起炊,夏揖山便留柳夢生等人一同進餐,飯後又安排了營帳供幾位姑娘歇息。至於挑選馬匹一事,自然而然地落在柳夢生肩上了。
於是,柳夢生便跟著夏揖山穿過夏氏的營地前往馬廄,這一路上常常會引來其他弟子側目,柳夢生依舊不習慣這麼備受矚目的感覺。所幸是馬廄設在了營地外圍,不然恐怕挑選馬匹的時候都會引來無數夏氏弟子的關注。
看守馬廄的五位夏氏弟子見夏揖山前來,紛紛上前施禮“三師兄。”
“不必多禮,”夏揖山淡淡道。
“三師兄前來可有吩咐?”其中一名弟子上前問道。
“領良駒一匹贈予恩公,”夏揖山淡淡地說道。
五名弟子聞言皆看向柳夢生,柳夢生見狀便施了一禮,眾弟子再施一禮後,方才說話的那位弟子回頭道“大家快去替三師兄牽一匹健壯的馬來。”
“不必勞煩各位了,這馬夏某自己還是去選吧,”夏揖山平淡地說道。
那弟子轉來看向夏揖山,又望了望柳夢生,隨即施禮道“是,三師兄請。”
夏揖山點了點頭,便轉來對柳夢生道“柳兄,請。”
“揖山兄,請,”柳夢生回道,遂與夏揖山一同走進馬廄。
兩人剛進馬廄沒兩步,柳夢生就聽見身後的夏氏弟子小聲議論了起來。
“那位就是三師兄的救命恩人啊,”第一位弟子道。
“三師兄都說是恩公了,那肯定是啊,”另一名弟子道。
“你說三師兄會不會是想將這位招攬進咱們宗內呀?”第三名弟子說道。
“我看有可能,你們好好站崗,彆在恩公麵前丟臉,”最開始開口的那位弟子道。
柳夢生聽了心中暗暗替幾位惋惜,可惜了,我如今已經是姑蘇柳氏的人了。
走在前麵的夏揖山似是沒有聽到自己門下師弟的對話,正表情認真地打量著經過的每一匹駿馬。柳夢生見狀也開始觀察了起來,然而這裡馬匹每一個都十分壯實,無論是哪一匹都足以拉動劉伯的那架小木車了,不過看夏揖山的架勢似是要從中挑出最好的那一匹來。
“揖山兄,”柳夢生剛想跟夏揖山說不必挑的那般仔細,就忽然發現夏揖山背著的木棺開始晃動了起來。
夏揖山聞言才發覺木棺的情況,遂對柳夢生說道“柳兄,且容夏某耽擱一下。”
說罷,夏揖山便解開身上纏的鐵鏈,將木棺輕緩地放在了地上,柳夢生隨即明白了他要做什麼了。
隻見棺蓋剛被移開一道縫隙,一隻白皙的手就迅速伸出來扶住了木棺邊緣,柳夢生見了不由心道這要是被不知情的人看見絕對會以為是女鬼出棺了呢。
夏揖山似是才想起來,遂轉來對柳夢生道“不知柳兄可否介意?”
“無妨,”柳夢生搖搖頭道。
夏揖山點了點頭,遂將棺蓋完全打開,隻見從木棺中坐起了一道人影。雖然已是見過不少的靈偃了,但柳夢生還是不由退了半步。
坐在木棺中的靈偃垂著頭,烏黑的長發散落遮住了麵容。夏揖山將棺蓋撇在一邊,便將雙手遞去。那靈偃似是有所感知一般,並未抬起頭來便將一雙素手搭在了夏揖山的手上。
夏揖山動作輕緩地將靈偃拉了起來,待到起身站定,靈偃才緩緩抬起頭來。夏揖山見狀伸手輕輕將靈偃額前散亂的長發撩起,正當夏揖山將這一縷青絲理到靈偃耳邊時,那靈偃忽然抬手扶住了他的手腕,隨即眼眸輕啟,微微揚首,竟像是同夏揖山對望了起來。
柳夢生見到此景,不由好奇地走上前去,而夏揖山依舊神情專注地望著眼前的靈偃,似是沒有察覺柳夢生靠近,抑或是並不在意。
柳夢生注意到夏揖山的靈偃不僅已然修複如初,還換了一身新的衣服,而這一襲朱紅的衣裳襯得靈偃俏麗的麵容更加白皙了。
察覺到有一縷氣息從夏揖山身上傳來,柳夢生便知道他已經注意到自己了,遂問道“揖山兄有沒有想過為自己的靈偃起個名字?”
“起名字?”夏揖山有些不解地望向柳夢生。
“是啊,崇嶙兄不就給自己的靈偃起了個名字叫綠姝嘛?”柳夢生解釋道。
夏揖山轉而看向自己的靈偃,似是在無言詢問靈偃是否想要一個名字。靈偃也仿佛是知曉眼前人的心思,同夏揖山對望了起來。
柳夢生望著執手相望的兩道身影,若不是知道其中一方是靈偃的話,那一瞬間感覺兩方更像是一對幾經流離的怨侶。
夏揖山望著自己的靈偃看了良久才緩緩說道“那就不必了。”
隻是這一語與其說是回答,倒像是在對靈偃說的。柳夢生注意到靈偃微蹙的眉心漸漸舒緩,這才意識到夏揖山的靈偃是能夠做出表情變化的。但不知是靈偃本身不如綠姝那般刻畫得細致,還是夏揖山無意讓自己的靈偃表現出情緒來,夏揖山的靈偃總是一副給人感覺冷冰冰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