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煙九華錄!
劍鳴清泠,華光飛馳,夜幕中一柄雅致的長劍沿著星彩劃過的軌跡瞬息百裡,直指森森鬼氣。
劍光未至,清凜的氣息便已在林壑間蕩漾,縱使是即將失去意識的柳夢生也清晰地感受到了這股氣息的存在,霎時間天穹淨明,星月澄輝。
“什麼!”陸叔伯大驚失色,慌忙鬆開鬼手,振臂一揮再度喚起黑風漩渦試圖作擋。
再說柳夢生被鬼手鬆開後,方覺自己能夠喘息了,就又被強勁的黑風卷到空中。意識還未清醒的柳夢生經此一番折騰,宛如一隻在風暴中斷了線的風箏,任由風力擺布,不知上下何方。
漸漸強盛的風力撕扯,愈加凝重的陰炁回蕩,柳夢生漸覺自己胸悶氣短,好不容易得以呼吸的機會又被剝奪了。
就在即將支撐不住之際,恍然一弦琴音入耳,柳夢生隻覺一股清絕的氣息緩緩流入體內,彷如泠泠甘泉一般滋潤著即將崩潰的身軀。
周身陽炁回蕩,神誌驟然清醒,柳夢生強迫自己立刻睜開雙眼,而最先映入眼簾的一幕卻是陸叔伯被長劍洞穿,蒼白的身軀漸漸消散……
說回陸叔伯見到急速飛來的星彩稍縱即逝,便以為躲在陣眼中的對手再也奈何不了他,一時間就鬆懈下來,然而陸叔伯正要得意逞凶之際,卻駭然發現夜空中竟是有一柄長劍飛馳而來。
劍光如流星一般劃過夜幕,輕柔的長風縈繞在彷如月夜初雪的劍身之上,劍光所至,清風相隨。
陸叔伯見了大駭,他從未見過世間有如此招數,然而一種似是生前本能的直覺卻是在靈魂深處發出了猶如哭嚎一般的警告。陸叔伯不敢托大,當即揮臂一振,鬼手翻掌作擋,霎時黑風又起。
似是真切地感受到生命受到了威脅,陸叔伯不遺餘力地凝聚陰炁,黑色的氣息讓陰風仿佛有了形體一般,急速回旋的黑風化作了一道堅實的屏障,將萬物阻擋在外。
然而縱使陰風迅疾,卻也不敵清風徐徐。隨著一聲清泠的劍鳴,陰炁為清風所破。
本以為全力彙聚陰炁可擋此招的陸叔伯始料未及,魂體被瞬間洞穿。陸叔伯雙瞳顫動,臉上帶著不敢相信的神情緩緩墜落。
霎時陰風停歇,神誌方醒的柳夢生便也從半空中墜向地麵。
“救命啊!”柳夢生猝不及防,又無奈人在空中,身不由己,隻得任由自己被墜落感所支配。
完了,完了,柳夢生心中一沉,青陽給自己畫的唯一一紙可喚來強風的符籙方才被用來奇襲陸叔伯了,如今柳夢生手裡再也沒有可以讓自己飛起來的道法了。
正當柳夢生自認束手無策之際,忽然一陣柔風吹來,柳夢生隻覺有一物壓於後背,隻消數息間便將自己托了起來,隨後平緩地向下方飄去。
我這是得救了?柳夢生微微一怔,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但覺身後那物有一絲寒涼,不由心中好奇,自己究竟是被何種仙器所救。
未等柳夢生仔細忖量,就覺背上被那仙器輕輕一推,身子當即立了起來。柳夢生一驚,而下一刻就發覺自己雙腳已然觸地,遂急忙雙腿發力調整身形。
待到站穩之後,柳夢生抬眼就見陸叔伯搖晃地向自己緩緩而來,蒼白的身形虛實不定,魂體的邊緣正在消散,森森鬼手已不能維持形態,原本被黑氣所覆的手臂也露了出來,那黑氣雖是稀薄了不少,卻也源源不斷地從他身上冒出。
柳夢生見了不由一驚,立刻警惕了起來,方覺手中空無一物,柳夢生就發現自己的長劍落在了陸叔伯身前數步的位置。
柳夢生心中一沉,然而當看清陸叔伯的神態時,卻發現他雙眼無神,似乎並未發現自己所在,那神情更像是在漫無目的地徘徊,隻是他的麵容身軀好像比先前更加蒼白枯瘦,一眼看去真的好似一副森森白骨。
見此,柳夢生強忍渾身酸軟,毫不猶豫地衝向對方,如今既已明了眉山之禍就是陸叔伯所為,就斷然不能再放任他為禍世間。
不知是不是受到了驚擾,陸叔伯緩緩轉來,柳夢生見了心中一橫,催動氣息於足下,施展那縮地之法,縱身一躍,撲向橫在地上的寶劍。抓起劍柄,柳夢生空翻落地,順勢再施縮地之術,一劍刺向敵手。
然而就在劍尖直抵對手心口之際,卻見陸叔伯兩眼回光,枯瘦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陰笑。
柳夢生見了心知有變,但此時自己劍意已決,全身氣息飛速流轉,柳夢生傾儘能為將所有可以流轉的氣息儘數傾注在劍身之上。
寒刃破空,清鳴陣陣。
“不自量力!”陸叔伯眼神一寒,怒而振臂,霎時無數陰魂從地下鑽出。
即便未曾仔細探知周圍,柳夢生也知道自己早已陷入重圍,進退維穀。刹那間,柳夢生心中唯有徹底擊敗陸叔伯這一個念想。
未知是生死交錯時的恍然,抑或瀕臨力竭時的幻覺,柳夢生忽生一種澄淨空明之感,四周霎時變得靜謐無比,原本陰魂尖銳的哭嚎也戛然而止。五感變得模糊,可是柳夢生卻反而能更清晰地感知周遭發生的一切,劍鋒斬去時的空氣顫動,所有陰魂的動向,甚至是數步之外清風拂過時的細葉搖曳都柳夢生了然於胸。
隻不過,柳夢生此時察覺自己的氣息流動變得緩慢起來,連帶著動作也變得緩慢起來。然而麵對此般變化,柳夢生心中卻是十分安寧,因為動作變緩的不隻是自己,眼前的陸叔伯乃至從地底紛紛冒出的陰魂行動也都遲緩了很多,就好像是時間的流動變得緩慢了一般。
如此一來,柳夢生便有更多的機會調整自己的動作,即便對方是飄忽不定的魂魄,自己也能看清他的一舉一動。
明鏡止水
柳夢生腦中閃過一念,卻也未細究,氣息流轉,竟是憑空再施縮地之法。
劍影一瞬,陽炁迸發,陰魂受創。
再回神時,柳夢生已是停在陸叔伯身後十步之外。
“什麼!”陸叔伯本以為柳夢生看到陰魂圍殺會退卻,未曾料到對方竟敢舍命一擊,而且這一劍之快他甚至都沒能看清楚。
無比震驚的陸叔伯回頭望來,雙眼顫動更甚。陸叔伯不敢相信柳夢生僅憑一劍便將他重創至此,一劍過後陸叔伯的魂體消散了大半,隻剩下胸部以上還有一條手臂尚能殘存形體。
而此時的柳夢生已是氣力空虛,能勉強站穩就已是竭儘全力。柳夢生隻覺心神有些許恍惚,內心不僅訝異方才自己居然還有能催動的氣息,更是疑惑出劍時所感受的景象,直覺告訴柳夢生方才曆經的一切絕非幻象。
“你小子居然還有所保留?”另一邊,陸叔伯化驚愕為震怒,鬼手再聚,號令萬千陰魂圍殺而來。
柳夢生自知難敵,但想到自入眉山以來一眾人曆經幾番凶險,卻也憑借胸中怒意,舉劍迎敵。
間不容發之際,一聲清泠的劍鳴傳來,柳夢生隻見一道流光劃過身前,刹那間蕩滌凝重陰炁。千百陰魂瞬間消弭,就連陸叔伯也不得不避其鋒芒,倉皇退去。
流光回轉,飛向夜空,柳夢生望去,卻見疏朗月色下一道倩影翩然降臨,好似從月宮下凡的仙子,流光星束,在仙子手中化作一柄雅致的長劍。
離釵
是琴秋師姐!柳夢生當即認出了自己無比熟識之人,當時身心一鬆,險些坐倒在地。
“可惡啊!”陸叔伯咆哮著再聚陰炁,號令陰魂一同攻向月下倩影,霎時黑風大作,百鬼齊哭。
“師姐小心!”柳夢生心頭一緊,連忙高呼。
隻見伊人纖手輕搖,一條白絹緩緩飄落,眼簾輕啟,疏朗月色下一雙明眸剪水,凝紫如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