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隻是有些事，還是不要刨根問底的好，你可明白？”
永璉將剝好的一盤核桃仁端給宜修，“兒子明白，若是皇額娘不願說，兒子也不強求。”
他嘴上說著不強求，人卻端坐在座位上不動，見此宜修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她這個兒子骨子裡也倔強得很。
“哀家和溫裕皇後的關係，可能是前世今生吧。”宜修淡淡開口，一雙平時平靜如水的雙眸此時狹長鋒利，直直地對上永璉驚訝的目光。
宜修“哀家知道這駭人聽聞，隻是事實如此。哀家被如今的太皇太後逼死後，再醒來便成了富察琅嬅，而後參加了你皇阿瑪選福晉的賞花宴。”
永璉一向鎮定的表情消失，顯得有些急促，“那兒臣的皇額娘是。”
“自然是哀家。”宜修打斷他的未儘之語，從容不迫而又堅定道“你是哀家十月懷胎，忍受分娩之痛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從始至終，你都是哀家的兒子。”
“哀家對弘暉，是終其一生也無法釋懷的虧欠。自弘暉死後，哀家前世便患上了頭風的毛病，後來也不願旁的孩子占了哀家孩子的位置，直到有了你，有了你弟弟妹妹。”
“哀家才覺得，心裡好受了許多。將永琮過繼給弘暉，雖然是為了弘暉後繼有人，也是為了你們兄弟二人可以一直和睦。”
宜修將這些年的痛苦和悲傷一一道來，此時她才顯露出活了近百歲的蒼老靈魂，雖然容顏依舊，發黑如墨，卻依然擋不住她從骨中散發出的淒涼與頹喪。
她如今是皇太後了，幸福圓滿，無人不羨慕她。可除了她自己，沒有人會知道，也沒有人會記得她曾經是宜修，是個一生都活在嫡姐陰影下的庶女！
永璉輕輕將陷入悲傷中的宜修攬入懷中，安慰道“皇額娘，都過去了。你曾說過，死去的人永遠沒有活著的人重要，對嗎？”
宜修撫摸上永璉光滑的腦袋，像他小時候那樣，“皇額娘明白，永璉放心吧，皇額娘會照顧好自己。”
她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要辦呢。
剛才她說錯了，不是她一個人記得景仁宮，衝著這個理由，也許她應該留甄嬛一條性命。在宮中，死了才是解脫。
母子倆談心過後，默契的忘記了這一次談話，不再提及。
永璉還像以前一樣，有什麼新鮮有趣的好東西都會先送來給宜修，麵對永璉的孝心，宜修每次都照收不誤。隻等往後找機會，再轉贈給兩個女兒和兒媳就是了。
……
國喪一過，皇太後的兩位嫡出公主同時出嫁，夫家都是京中官員，婚期定在二月初二龍抬頭。
誰的女兒誰心疼，宜修給承歡無憂都備下了一百二十八台的嫁妝，無一不精，再加上永璉和高曦月如懿等人的填裝，足足湊齊了有一百六十四台。
另外，宜修還給二人各準備了八個擅武藝的陪嫁，若是碰上嬤嬤刁難，可直接動手將人打服帖就是，皇帝是親哥沒什麼好怕的。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清朝公主出嫁後日子難過，都是嬤嬤權力太大的緣故。可這是曆來的規矩，宜修不好改，隻能先顧著自己的女兒了。
承歡無憂出嫁的場麵很風光，永璉生怕自家妹妹出嫁後被欺負，所以公主府是按照太子的規格修建的，成親當日也由皇帝皇後和太後親自送親。
迎來送往，一家和樂。
回到宮中後，高曦月牽著璟琴的手笑嗬嗬說道“若是璟琴也能嫁在京中，臣妾此生便圓滿了。”
“璟琴自然會嫁在京中，往後哪裡容蒙古猖狂，早不是康熙爺在位時期了。”宜修直接給高曦月喂了一顆定心丸。
自永璉登基後，提拔籠絡了不少武將，就是為了將弘曆在位時又日漸囂張的蒙古給打下去，厄音珠和巴林若湄如今還在宮中當吉祥物呢。
兩人一個年紀太大，一個年紀太小，且都不是永璉喜歡的清麗脫俗型，早早被忘在一邊了。
如今得寵的是皇後瓜爾佳氏和淑嬪董鄂氏，不過永璉老老實實在為弘曆守孝三年，宜修還沒抱上孫子孫女。
忙完了女兒的婚事，宜修便做主將惢心嫁給了江與彬。宜修問過惢心，若是她願意，可以為她指婚一位家境不錯的禦前侍衛，可惢心拒絕了，她竟然是真心喜歡江與彬。
主仆一場，宜修也成全她，給了她五百兩銀子的壓箱底，旁的都是虛的，這點宜修和惢心都很明白。
其他從府邸時便為她辦事的宮女也都陸續出嫁了，隻留素染一人，她自梳陪伴在宜修身側。
“奴婢陪著太後娘娘從王府到皇宮，從媳婦熬成婆婆，從福晉熬到太後，各種辛苦周旋，奴婢都看在眼裡，所以奴婢不願嫁人。”
素染這麼說，宜修很詫異，竟然還有人寧願自梳也嫁去富貴人家。可想明白後，又覺得她竟還沒有一個宮女想得明白。
如今她是太後，自然不會虧待了素染，素染在她身邊，又有誰會欺負了她，更不用為人操持家務和生兒育女，有什麼不好。
宜修輕笑“你啊，真是活得明白。”
素染替宜修將頭飾摘下，“這麼想的並不是隻有奴婢，愉太妃也是啊。”
“海蘭？”宜修反應慢了一拍，海蘭已經許久不出現了，失寵後隻和高曦月來往得多，太妃還是弘曆死後，永璉晉封的。
“是啊，愉太妃從前有您庇護，如今有慧貴太妃庇護，將來可能還會有璟琴公主庇護。”素染一一分析道，這些她在宜修身邊看得最清楚。
愉太妃看起來柔聲細語，怯弱膽小，卻總能將太後娘娘交代的事辦好，也能輕鬆將慧貴太妃和錦琴公主哄的高高興興。
可見她不是沒本事和皇貴太妃和舒太嬪爭寵，而是她不願意。
素染“慧貴太妃財大氣粗又好哄，可比去討好先帝容易多了，且得寵還容易遭到六宮嫉妒，沾染是非。”
“她向來是個聰明的。”宜修發出一聲歎息，“明日，哀家也該去看看故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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