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寧輕輕道“我擅長做女紅,我能繡出錢塘最好看的紋樣。我還擅長撥算盤,看賬本。從前在家的時候,我娘手把手教我執掌中饋。我知道怎麼調教下人,怎麼與貴婦小姐打交道,怎麼彈壓家裡的姬妾。薑姑娘,正如你不能嫁給殷雪重,用你握劍的手去為丈夫縫衣。我亦不能舞刀弄劍,用我拿針的手去與林溪山鬥法。”
薑籬心尖好似被蕭寧的針紮了一下,麻麻的痛。
薑籬啞聲道“所以你要嫁給韓爭渡。”
“是啊,”蕭寧道,“後宅才是我的戰場。你信不信,我會在那裡得到不亞於你的榮光。”
相信又如何?薑籬心裡發苦,她終歸要嫁給一個一隻腳踏進棺材的男人,從此一輩子困在囚籠般的後院。
縱有潑天富貴,當個舍棄自由的金絲雀,當真值得麼?
她心意已決,更是先斬後奏,如今聘禮已下,婚書已收,薑籬知道勸說早已無用。薑籬頭一回發現自己如此無能,若非她解決不了陳氏,蕭寧又豈會如此進退維穀,最後不得不嫁給韓氏以謀出路。
可惡,她明明有蓋世功法,卻依然無能為力。
薑籬咬了咬牙,站起身道“蕭宣你不能帶走,等你當真在韓家站穩腳跟,再來尋我吧。”
說罷,她推門要走。
後頭傳來蕭寧的一聲輕喚“嫡公子喪期一過,我便要出嫁,你來送我麼?”
薑籬握了握拳,到底是一句話沒說,獨自出了門。
門外,蕭宣一臉擔憂,見薑籬出來了,才鬆了口氣。薑籬不禁覺得鬱悶,這小孩兒怎麼回事,難道她還會打人不成?
已是黃昏,滿院燙金似的霞光,他們站在裡頭,好像跌入了蜂蜜糖罐。殷識微立在廊下,夕陽籠罩他的側臉,輪廓柔和。
“抱歉。”他輕聲道。
薑籬看見他就來氣,蕭寧得了殷識音的假身份,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殷識微幫的忙。這廝早就知道蕭寧的決定,故意瞞著她不說。
他道歉,是因為他對她的欺瞞。
“你也覺得她嫁給韓爭渡是條好出路?”薑籬問。
殷識微沉默了一瞬,道“不夠好,但也不差。”
薑籬氣上心頭,道“若是你自己的妹妹,你可願意她嫁給一個三百七十八歲的老家夥?”
殷識微蹙了眉,莫名其妙問了一句“三百多歲,很老麼?”
“廢話,一把老骨頭,還想吃天鵝肉,也不怕噎死!”薑籬怒不可遏。
她說這話,便是怪罪他的意思了。蕭宣看這情形,慢慢也明白了原委。原來那日三姐去客舍,還假稱自己在花會遇見過韓如意,是在勾引韓爭渡。
他小心翼翼出了聲“薑姑娘,此事是三姐自己的決定,與識微公子沒有關係。”
其實想來也是,殷識微和蕭寧畢竟親疏有彆,出手相援已是仁至義儘。薑籬也是氣得昏頭了,才怪罪到他的頭上。
不過他夥同蕭寧瞞著她這事兒不能算了。
“你個叛徒,”薑籬撂下狠話“等你病好了再揍你。”
她撥開殷識微,踹開小院的門,氣衝衝地離去。殷識微望著她融入霞光的背影沉默不語,蕭宣覷殷識微神情,莫名覺得他似乎很在乎薑姑娘方才說三百多歲是把“老骨頭”。
不對,不僅僅是在乎,好像還有點兒……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