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之湄!
突然,姬縈聽到了遠處遙遙地傳來了遊滿的聲音。
她再次向外看去,看到遊滿拽著滿臉不情願的姬白圭正在高聲呼喊。
她隱約地聽到遊滿用有些沙啞卻抑揚頓挫、堅定無比的聲音,以平日裡慣有的威嚴語調,怒斥著強行闖入府內的群公子。
“你們今日害死遊氏數百條人命,我們夫妻就算化作厲鬼,也一定要報這個血海深仇!”
姬縈頓時感到了極度的恐懼和不安,她真的很想衝下樹去,救回她唯一的母親。
父親雖然一直對她冷漠無情,但母親畢竟是好的。
她隻是懦弱了點,受到了太多傳統禮教三從四德的束縛。
但不可否認的是,她依然是個足夠愛自己每個孩子的好母親。
事實上,姬縈也同樣能夠理解父親想要保護住遊氏最後一點血脈的良苦用心。
她隻是不明白,為何那個延續血脈的人不能是她,哪怕是包括她而已。
她也同樣是遊氏的血脈,是遊滿的親生女兒,而且,她才是最年長的那個孩子。
她從未想過要奪走讓遊越得以生存下來的機會,隻是想要跟遊越一起,共同肩負起那份重大的責任。
這份責任,原本被父親判斷為隻屬於遊越一個人,其他任何人都無法代勞。
但是,遊氏家族的年輕血脈並不止有一個人,她也想要擔負起保住遊氏血脈的使命。
想到這裡,姬縈突然覺得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
她絕不能輕易放棄生命。
因為她也要延續遊氏未來的希望,更要為她的族人們報仇。
雖然父母遇險,要作為女兒的她袖手旁觀實在是萬分艱難。
但是,眼下的情況,容不得她犯傻衝過去找什麼母親。
她不能死,當然,她也並不想讓遊越死。
她希望,她跟遊越都能好好地活著,共同延續遊氏的血脈。
糾結之下,姬縈隻得用力地捂住耳朵,不停地喃喃自語。
“對不起,父親,對不起,母親,對不起……”
她不停地向所有遊氏家族裡的人道歉,從父親和母親,到管家和女奴。
她希望這些逝去的人,能夠保佑她順利逃過此劫,也保佑弟弟遊越也能順利逃出生天。
床上的姬縈痛苦的喃喃自語,明顯已經陷入了極深的夢魘之中。
“阿縈,醒醒,那隻是噩夢,快醒來!”
荀息神色焦灼的喊道,自從他從陰暗的樹林裡將姬縈救回自己的府內,這個小姑娘已經昏迷不醒三天三夜了。
這三天裡,他請來了不少的府醫,又請來了曲沃有名的巫醫,最後得出的結論依舊是,沒有什麼更好的治療方法,唯一的辦法就是隻能等她自己醒來。
“唉,這孩子……到底何時才能醒來啊……”
荀息皺緊眉頭望著姬縈,想起馬上又到要給她換藥的時候了,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站起身去門外尋找女奴了。
他們此刻所處的院子,原本屬於原氏家族的老宅,如今成了荀息在曲沃的私宅。
荀息不敢安排太多下人在這裡伺候,怕不小心走漏了風聲,於是隻帶了極少幾個奴隸過來,很多事都要親力親為。
不知過了多久,姬縈終於恢複了一點意識。
在噩夢中,她所能感受到的,隻有絕望而孤寂的黑暗。
那是一種無邊無際的黑暗,幾乎要吞噬掉姬縈整個弱小的心靈。
她艱難的睜開眼睛,隱約看到窗外灑滿了朦朧而神秘的皎潔月光。
月光灑過院內樹林的陰翳,勾勒得這個夜晚格外的冰冷徹骨。
姬縈能夠感覺到,自己的後背熱乎乎,黏黏的,她知道那是自己傷口裡滲出來的血。
先前那支肩頭上的短箭,在她下落時被折斷了半截,姬縈當時猶豫了片刻,還是沒敢拔出剩餘的半截箭身。
此刻的她,感覺自己的整個身體都處於極度的痛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