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恨與卿何歡!
“啪啪啪!”
帶著鉤刺的鐵鞭一下下無情的抽打在尹子恪的身上,那一襲白衣瞬間染上了朵朵紅梅。
尹子恪咬著牙,眉頭微皺,但仍一聲不吭。
顧成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神色淡淡,隻是那越發蒼白的臉色,讓一旁的嶽雲鵬有些擔心。
“主子,您……”嶽雲鵬剛張口,後麵的話便被顧成恩一個冷颼颼的眼神給嚇了回去。
幾十幾道鞭子下去,尹子恪的身上沒有一處好的地方。
顧成恩見尹子恪咬著牙,額頭上沁出了密密麻麻的細汗,忽然冷聲道“住手。”
那施行的獄卒揮鞭子這麼長時間,胳膊也酸了,可剛才顧成恩不發話,他也不敢停下來。
現在得了命令,終於可以退到一旁暫且喘口氣了。
顧成恩站起身來,緩步走到尹子恪的麵前,抬手勾起他的下巴,幽幽道“尹大公子還不肯招供嗎?”
尹子恪的臉色比顧成恩比起來,要更加麵無血色。
扯了扯唇,他聲音微顫道“子恪……無話可說。”
雖然華瓊不是他殺的,可是他要怎麼說?他能說什麼呢?
難道,他要告訴顧成恩,在詩會結束所有人都離開後,華瓊將他留在了小船上,主動寬衣解帶的勾引自己嗎?
還是告訴顧成恩,自己不僅義正言辭的拒絕了華瓊,還在言語之間斥責過她?
他之所以不說,一來是因為死者為大,華瓊是女子,是高高在上的金枝玉葉,將事實公諸於世,那麼她的名聲也就毀了。
二來,他說出事實,又會有誰信呢?
麗妃肯定是第一個要拿著刀奔過來砍他的人,其次是老皇帝。
因為華瓊這般行為,嚴重有損皇室尊嚴。
而在其他人眼中,興許這是為了給自己脫罪而向已死的華瓊潑臟水……
畢竟,死無對證,大家也不可能僅憑他一人之言就斷定他是無辜的。
想起離開船艙之前的情景,他唇間的笑意越發的無奈。
在華瓊解開外衫後,還想要繼續解衣服,他急忙捉住了她的手,幾句嗬斥。
她淚流滿麵的表達愛意,他仍舊如那次長吟園一般毫不留情的拒絕。
她惱羞成怒,忿忿不甘的揚言要汙蔑他對她輕薄不軌,勢要逼他就範。
他冷言說腳正不怕鞋歪,一切隨她,說罷便直接匆匆下了船艙。
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不知道。
隻知道,剛走出去沒多遠,就聽到了身後的小船上傳出一陣驚恐的尖叫聲。
再後來,他便被人抓到了刑部……
似乎尹子恪的回答在顧成恩的意料之內,顧成恩擺手,又吩咐道“來,上拶刑!”
其實,就算剛才尹子恪招供了,顧成恩也不會就此輕易放過他的。
正如他所言,他要將顧瑾璃之前受過的所有刑罰,都在尹子恪身上來一遍。
儘管,顧瑾璃愛的人不是他。
儘管,顧瑾璃為了亓灝對他動手。
可是,他還是不許任何人欺負她,傷害她……
“是,顧侍郎。”那歇了還沒幾句話的獄卒聽罷,趕緊轉身去那刑具。
尹子恪垂下眸子,想著若今日真的死在了這裡,那他也不會去怨恨誰。
於華瓊,自己本就問心無愧。
於顧瑾璃,就當是替父還債。
於尹太傅和尹大夫人,他隻能祈求下輩子再報答他們的養育之恩了……
要說還有遺憾,那就是若真有下輩子,就讓他早一些遇見心愛的女子。
最好,他未娶,她未嫁。
最好,他愛她的同時,也是她放在心底的人……
緩緩閉上眼睛,尹子恪等待著接下來的幾十種酷刑。
顧成恩瞧著尹子恪一副認命的模樣,自然沒有看到想看到的畫麵。
“咳咳……”壓抑住胸腔那翻湧的血氣,重新坐了下來。
“顧侍郎,寧王爺到刑部大門口了!”就在那刑具剛套在尹子恪手上的時候,守門的獄卒快速走了進來。
顧成恩的眼中瞬間劃過一抹冷厲的殺意,用力捏著杯子,他半晌才道“本侍郎知道了。”
他的話剛落,亓灝便走了進來。
二人四目相對,空氣中火花四射。
上午,一場刺殺。
這時,一件案子。
短短一日之內,他們見了兩次。
第一次,他們兩劍相拚,恨不得來個你死我活,魚死網破。
而現在,儘管並未真強實乾的動手,可在無形之中,二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氣,頓時讓這空氣也不一樣了。
那幾個獄卒感覺到了不尋常的危險氣息,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都小心翼翼的退到了角落裡,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成為了炮灰。
“本侍郎在審理案子,不知寧王爺過來有何要事?”顧成恩眯了眯眼睛,率先開口。
亓灝看了一眼身上傷痕累累的尹子恪,緩緩道“顧侍郎在刑部待了那麼多年,不可能不知道審案的正常程序是什麼。”
“嗬,寧王爺是在質疑本侍郎的辦事能力?”顧成恩聽罷,冷笑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俗話說,術業有專攻。”
“在蠱惑人心上,本侍郎甘拜下風。但在辦案上,王爺還真不是本侍郎的對手。”
前半句,他指的便是顧瑾璃的心被亓灝給誘拐跑了。
後半句,則是暗示亓灝不要插手尹子恪一事。
這簡短的一句話,真可謂是一語雙關,極有深意。
說罷,顧成恩還順便拍了拍亓灝的胸口。
他下手那位置,剛好是亓灝被毒鏢所傷的地方。
在外人看來那輕輕的一下,卻在暗地裡用了五分的力道。
亓灝眉頭微蹙,但麵上卻不顯異樣。
反手握住顧成恩的手腕,他也注入了幾分內力,似笑非笑道“顧侍郎說的對,本王最擅長的的確是蠱惑人心。”
“畢竟,有句話是這樣說的,‘得人心者,得天下’不是嗎?”
二人的身上都帶著不輕的傷,可卻又都裝出一副無礙的模樣在暗暗較勁。
他這話聽在顧成恩耳中有種挑釁之意,一把將自己的手從亓灝的手中抽回,他故意曲解道“得天下?寧王爺的胃口可不小!”
“皇上正值盛年,寧王爺這般說,可是在暗示什麼?”
視線移到自己手腕處那瞬間多出來的幾個微青的指印,顧成恩的麵色越發的陰沉。
亓灝搖頭,輕笑道“顧侍郎給本王扣的這帽子有些大了,本王擔當不起。”
頓了頓,他回歸正題,沉聲道“本王過來,是特意督察顧侍郎辦案的。”
“哦?”顧成恩一聽,挑眉冷笑道“本侍郎在刑部多年,經受的案子沒有一千件,也有幾百件。”
“無論案子大小,從無出過差錯。寧王爺來督察本侍郎,是得了皇上的旨意嗎?”
他是刑部裡的老大,如何辦案是由他說的算。
而且,剛到門口就接到宮裡派人傳來的消息,所以隻要尹子恪在短時間之內死不了,顧成恩如何用刑都不為過。
怎麼說,這項差事都是皇上親自派給他的。
要如何做,還容得下旁人插嘴?
亓灝抿唇,“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有的話,還請寧王爺回去告訴皇上。疑人勿用,用人勿疑。”顧成恩一甩衣袖,大步走回座位。
坐下後,他又道“若不是皇上的意思,那就請寧王爺離開,莫要乾擾本侍郎審問犯人!”
亓灝聽著顧成恩這毫無退讓之地的語氣,瞥了一眼綁在架子上的尹子恪,一字一句道“顧侍郎說這話,就不怕本王回宮告訴父皇?”
在亓灝看尹子恪的時候,恰好尹子恪也微微抬眸,與他的目光對視起來。
即便是此刻很是極點,再無溫潤如玉,飄飄欲仙的氣質,可他眼睛裡的神色還是一如平靜的湖泊,清澈見底,溫潤如玉。
亓灝對尹素婉和尹素汐,可能現在已經新生出了一股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