鴛鴦恨與卿何歡!
經過了賈公公和魏廖一整天的細心照看,老皇帝終於在晚上醒來了。
從早到晚,賈公公因為擔心老皇帝,眼淚都快要流光了。
現在見老皇帝睜開了眼睛,老淚不禁又縱橫起來。
用力握住老皇帝的手,他忍不住哽咽道“皇上……”
“賈公公,皇上既然醒來了,就證明真的沒事了。”魏廖一邊翻了翻老皇帝的眼皮,一邊道“皇上一天未進食,又失血太多,得抓緊時間補補才行。”
說是用膳,其實就是讓禦書房按著魏廖開的方子,將一些補血補氣的藥做成了粥。
畢竟老皇帝的身子現在還太虛弱,若是直接進行大補的話,恐怕他會扛不住。
賈公公一聽,立即站起身來,抹著眼淚道“是,老奴這就去禦膳房,把給皇上準備的藥膳端來!”
話落,他一陣風似的跑出了房間。
其實,魏廖隻是擔心賈公公情緒激動而影響到老皇帝休息,這才找了個理由將他給支了出去。
手探在老皇帝的脈搏上,魏廖點點頭,再次確定老皇帝的毒是真的解了。
視線落在老皇帝另一隻被割了一道大口子用來放血的手腕,不由得在心裡又暗歎顧瑾璃技高膽大。
要是隻讓他自己來解毒,當真是想不出這割腕放血的法子來。
一來,他雖從醫多年,可卻沒有顧瑾璃這“思前想後”的習慣。
不僅從中毒者的症狀進行研究,還要從他所處的環境進行分析,這一點,他要向她學習。
二來,這要是個普通人,可能他還敢下刀,可麵對的是一國之君,倘若那一刀子下去出了什麼意外,他就是死一萬次也無濟於事!
正是因為他顧慮太多,有時候思想才會被束縛住……
“魏太醫,藥膳來了。”賈公公將盤子放在桌上後,上前道“皇上,老奴服侍您用膳。”
老皇帝失血太多,渾身上下無力,連開口說話都費勁。
賈公公見老皇帝動了動手指,便知道這意思是同意了。
他小心翼翼的將老皇帝攙扶起來,又往他身後墊了個靠枕。
站起身來,魏廖對賈公公道“皇上的傷口不能見水,飲食上也要清淡一些,切忌腥辣。時候不早了,我明日再過來。”
賈公公知道魏廖累了一天了,而現在老皇帝看著也沒什麼事情了,連忙道“魏太醫辛苦了,快趕緊回去歇著吧!”
魏廖點點頭,對老皇帝恭敬行禮道“皇上,微臣告退。”
老皇帝眨了兩下眼睛,算是允許了。
賈公公把魏廖送出去門口後,端著碗走回床榻,吹了吹藥粥,一邊送進老皇帝的嘴裡,一邊語氣裡有種劫後餘生的心酸道“皇上,還好您醒來了。要是您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老奴也就不打算活了。”
老皇帝就著賈公公的手將藥粥咽下,吃的很慢。
賈公公端著碗,很有耐心的一口口的喂下去,直至一整個碗都見了底,才停了下來。
貼心的又給老皇帝擦了擦嘴,賈公公剛想扶著老皇帝躺下,卻忽然聽得老皇帝道“小賈。”
吃了飯,老皇帝自然就恢複了體力“朕為何會中毒?”
聽著老皇帝的聲音很是沙啞,賈公公立即折身給他倒了杯水,“皇上,您先喝點水,潤潤嗓子。”
老皇帝抿了一口,老眼直直的看著賈公公,等待著他的回複。
賈公公握著茶杯,想起太後和皇後的囑咐,便低聲道“皇上,瑤妃與七皇子私通,並且……並且利用香囊和熏香給您下了毒。”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太後已經下旨,廢了七皇子的皇籍,將他發配了邊疆。”
老皇帝聽罷,整個人的身子都僵直了。
他不敢置信的老眼隨即布滿了霜寒,發乾蒼白的雙唇囁嚅了好久,才顫抖著聲音問道“瑤妃呢?”
賈公公偷偷打量著老皇帝的神色,小聲道“瑤妃……她見事情敗露,當場畏罪自殺了。”
這世上,應該沒有一個男人會接受頭上被戴綠帽子的事實,而且還是從旁人的口中得知真相。
尤其是老皇帝,他身為一國之君,自己的女人竟跟兒子暗通款曲,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再回想起自己對瑤妃那無上寵愛,還有她肚子裡那孩子,老皇帝隻覺得腦殼疼得厲害。
胸悶氣短,他喘不過氣來。
捂著胸口,重重的咳嗽了起來。
“皇上!”賈公公見狀,急忙給老皇帝輕拍著後背,擔心道“皇上,顧側妃頂著那麼大的壓力,好不容易將您從鬼門關裡救回來,您可千萬不能再動氣了!”
老皇帝咳嗽完後,一邊撫著胸口平息著,一邊皺眉問道“你的意思是說,顧瑾琇救得朕?”
那次顧瑾璃救了整個東山軍營的士兵,亓灝當時並沒有瞞著老皇帝。
當然,這麼大的一件事情,想瞞也瞞不住。
再加上老皇帝也聽聞過逍遙子曾有意收顧瑾璃為徒的事情,所以對於顧瑾璃會醫術,他並不奇怪。
隻是,因為怕亓灝太過沉迷於與顧瑾璃的感情,怕顧瑾璃成為亓灝登基為帝路上的障礙,故而便覺得她救自己極有可能有什麼目的。
察覺到老皇帝眼中的懷疑,賈公公也知道他對顧瑾璃心存偏見,便主動解釋道“皇上,您體內的毒太過霸道,整個太醫院的人,就連魏太醫都束手無策。”
“多虧了顧側妃急中生智,想出了給您割腕放血的法子。”
“割腕放血?”賈公公不說,老皇帝還真沒注意到自己手腕上多了一條又深又醜陋的結著伽的傷疤。
之所以沒有感覺到疼,是因為魏廖給老皇帝上了藥。
那藥還是顧瑾璃特意留下來的,據說止血很有效,也不會留下疤痕。
由於老皇帝的傷口麵積太大,若是纏上紗布的話,又怕傷口不透氣感染,所以便直接將傷口暴露在了空氣中。
賈公公點點頭,正色道“一開始,太醫們都找不到您中毒的原因,還是顧側妃聰明,她提出去瑤妃宮裡找線索。”
“結果,果真是……”
他見老皇帝的臉色陰沉的更加厲害,便不敢再提瑤妃。
給老皇帝掖了掖被角,大著膽子給顧瑾璃說好話道“皇上,老奴覺得,顧側妃無論是從膽識還是才略上,真的一點都不屬於寧王妃。”
“您之前一直擔心她會阻礙寧王爺的大業,可老奴覺得,興許有了她,寧王爺會如虎添翼。”
“小賈,自古紅顏多禍水。”老皇帝眯了眯老眼,不為所動道“有多少人,在距離皇位咫尺的時候,因為女人而功虧一簣?”
“又有多少帝王,因為女人而丟了江山?”
“不能陷入女人的溫柔陷阱,更不能小看了女人!”
“尤其是像顧瑾琇這種,才貌雙全,有膽有識的女人!”
賈公公仔細聽著,竟覺得老皇帝這話裡話外透露著另一種意思。
而這種感覺,則像是他在借著顧瑾璃在說著旁人。
“割腕放血?嗬!”老皇帝又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冷笑道“她倒是真敢對朕下手!”
“膽子這麼大的人,她可是朕見過的第一個!”
“第一個……”老皇帝剛說完,隨即又喃喃自語的否定道“不對,她不是第一個。”
“十幾年前,朕在鳳國的時候……”
後半句話戛然而止,老皇帝感慨道“一晃,那麼多年過去了。”
賈公公一聽到老皇帝提到鳳國,瞬間猜到了老皇帝剛才口中膽大的人是誰。
回憶著當年與那人初見的場景,他臉色悵然道“是啊,當時您也是中了毒,那人說要給您放血才能解毒,老奴那會也差點嚇得暈過去。”
老皇帝重重的歎了口氣,擺擺手,悶聲道“罷了,都過去那麼久的事情了,不提了。”
“欸。”忽然,賈公公腦海中有什麼東西碰撞在了一起,讓他眼睛一亮。
不知是想將那人跟顧瑾璃聯係起來,以減少老皇帝對顧瑾璃的成見,還是真是隻是隨意想起來,隻聽得他繼續道“皇上,您可曾發現,顧側妃與那人,容貌上竟有些相像!”
老皇帝的眸光驟然變冷,他幽幽的看著賈公公,聲音森然道“小賈,你該知道,她是這世間獨一無二的女子,無人可與她相比。”
“顧瑾琇,哪怕有‘第一才女之稱’,她也不配!”
察覺到老皇帝眉宇間隱隱跳躍的怒氣,賈公公急忙低頭,忐忑不安道“皇上息怒,老奴知錯。”
剛醒來沒多久,又說了這麼多話,老皇帝疲倦的揉了揉眉心,“行了,你也是無心的,朕原諒你了。”
打了個嗬欠,他閉上了眼睛。
賈公公給老皇帝放下床幔,然後退了出去。
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南陽,陳澤軒正緊緊握著剛從京城收到的密信,狹長的眸子裡閃著冷光,“本世子離京之前特意交代過亓沛,千萬不能輕舉妄動,可他竟敢設計到了皇後的頭上!果真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
“世子,您消消氣。”雷子見陳澤軒發怒,便倒了杯茶,碰上前,寬慰道“七皇子沒腦子,這樣的人於我們而言也無太大幫助,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陳澤軒並未接過雷子手中的茶杯,而是抬眸冷冷的看著他,“玉淑寫信給父皇的事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世子……”雷子沒料到陳澤軒會突然這麼問,一時麵色有些慌張起來。
的確,當初玉淑讓丫鬟桐兒找人連夜將信快馬加鞭送回南陽,這事情雷子是知道的。
雖然桐兒做的隱蔽,但她找的那人,恰巧平日裡與雷子關係親密,所以便不小心透露給了他。
信裡的內容,雷子也大著膽子拿出來看過。
既然玉淑一心想要陳澤軒回南陽,他便也隻能幫著她將信送出去了……
見雷子支支吾吾的說不出話來,陳澤軒眼底劃過一抹殺意“雷子,你這條命,當初是本世子給的。”
“本世子要想收回,也不是不可以。”